说罢,他背靠着身后的树干,闭上了眼睛。
殷诏夜在旁边看了慕韶光一会。
慕韶光的气质清冷文秀,但神情却总是显得那样坚定和倔强,仿佛隐藏着无数的心事,即使像现在这样闭着眼睛,都没有完全展开聚拢的眉峰。
没有什么法术能诱惑得了他,没有什么人能改变他的想法,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要完成自己所承诺的事情,绝不动摇和退缩。
他为什么就能这样做,就能这样活着?
可即便是这样活着,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快活,如果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笑一笑,就好了。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不等殷诏夜叫他,慕韶光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就好像他不是刚刚从休息状态中醒来一样。
他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殷诏夜道:“你真挺得住?”
慕韶光笑了笑:“你都打定主意只要能摆脱血玉不惜大开杀戒流血漂杵了,我这一条命又何足挂惜?”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浑不在意,又仿佛与生俱来的高傲:“再说了,不过是座成了精的山。”
殷诏夜深深地看了慕韶光一眼,没再说什么,握紧了手中的剑,转身向着法阵走去。
慕韶光跟在他的身后。
淡淡的晨曦落下来,照在六乘天风阵上,使得整个阵愈发金光闪烁。
被困在阵中的巨石人已经将那些缠缚住它四肢的经文锁链挣开,正愤怒地在阵里拳打脚踢,但还是不能冲破法阵的外层包围。
殷诏夜身形一纵,已经轻飘飘地跃了进去,将全身之功力集中在手中的剑上,破空暴出一道灼亮的剑气!
这一剑正中巨石人的手臂,石屑和泥土纷纷俱下,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巨石人一拳向着殷诏夜砸去,殷诏夜整个人腾身飞掠后退。
那一剑,只是用了那一剑,他便再次感觉到血玉的力量飞快充斥自己的四肢百骸,本能的抗拒和厌恶感让他的动作再次产生犹疑。
真的可以相信那个人吗?
在此之前,他的人生中,从来未曾有过“信任”与“合作”这样的字眼,而慕韶光身上的谜团和疑点又那样多,他们甚至连朋友或者同伴都算不上。
巨石人接连进逼,法阵对它的束缚之力在它的破坏之下越来越弱。
冷汗顺着殷诏夜的额头上流下来,他随手用袖子一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袖。
殷诏夜没有受伤,那是慕韶光之前吐血的时候溅在他脸上的血点,他心绪杂乱,加上震惊情急,竟然一直忘了擦去。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迷恋着鲜血的气息,可此时眼前的斑斑血迹,却让他体会到了一种情绪,叫做心痛。
殷诏夜用力握住自己的剑柄,手背上的青筋寸寸暴起,而后,他大喝一声,迎上前去。
剑锋再出,攻击的位置不是藏有内丹的丹田,而是胸前的要害位置,毫无保留。
殷诏夜的属性为水,至阴至寒,慕韶光御剑站在半空,只觉得脸上片片冰凉,抬眼望去,只见苍茫天地间狂风徘徊,吹得漫天水雾化作飞琼万点,晶莹盛放。
也模糊了他此时的目光和神情。
慕韶光慢慢地抬起手,而后,修长的手指一挥而下!
顿时,那串被他抛出的佛珠从四面腾空而起,重新结为珠串,老老实实地套在了慕韶光的手腕上,由它们维持的六乘天风阵立即溃散。
周围风平,光暗,巨石人却一下子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
殷诏夜手中的长剑一化成百,如囚笼一般从四面围拢,光芒由剑身向外泛开,所到之处,石屑纷飞。
随着他充分调运全身真气,忽然有一道红光他袖中飞出——正是那块血玉!
就是现在!
慕韶光身形瞬动,霎时掠向血玉。
殷诏夜的手心中渗出了汗。
之前他不是没有尝试过类似的方法,由他想办法把血玉牵制住,再令人相助毁玉,只是这东西有自己的灵识,狡猾无比,移动灵活,还十分坚硬,好几次都失败了。
慕韶光的剑,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剑锋移动的速度快的就像一道虹光,可在殷诏夜的眼中这一瞬又那样漫长。
随着剑锋一帧帧靠近血玉,脚下忽然地动山摇,地面上裂开无数道口子,里面宛如尸体破坟一般爬出了一个个的泥人来,前赴后继地冲撞剑网。
巨石人的手臂穿透剑光,向着慕韶光后背砸去。
殷诏夜横剑架住它的拳头,心却直沉了下去。
这么一打岔,血玉滴溜溜一转,迅速避开剑锋。
时机稍纵即逝,慕韶光的脸色却变都未变,剑刃顺势横斩,劈向殷诏夜胸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