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神情与姿态,是程棂以前从未见到过的。
那个瞬间,程棂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本是为了寻找慕韶光而来。
自从上回在破庙中一别之后,程棂已经有日子没见过慕韶光了。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他们虽然在同一个门派,但偌大一个合虚,两人素来没什么交集,关系也不近,几年没来往都是寻常事,这会才不过距上次见面短短数日而已。
但心湖被搅乱之后,就再也难以恢复平静。
他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对他恭敬逢迎、百依百顺的大有人在,想要向他示好、为他效力的人也从来不缺,唐郁去赤水盟接他,又以师兄自居,确实是让他对这个人注意的开始,但程棂也不是傻子,在随后的相处中他能发现,对方对自己只怕是没有什么好感。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在那些半真半假的戏谑与讥讽中,夹杂着极深的厌恶与敌意,就像桃花瓣下的三月水,清波潋滟,冰凉彻骨。
并不是程棂敏感多虑,而是慕韶光根本就没有遮掩的意思,无害的外表下是骨子里的肆意张狂。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短短的几日,却叫他不知不觉心心念念,反复思量,忽而欢喜,忽而烦躁,难以静心。
不见面了之后,这种情绪没能得到丝毫缓解,反而使得所有的抗拒挣扎都变为了想念。
程棂头一次去了唐郁所住的山峰,只是在外面徘徊良久也没有进去,他总觉得那两扇门当中仿佛藏着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只要推开,一切都不复往日。
有一就有二,转悠的熟了,便一烦就来,直到一日,程棂忽然发现,唐郁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人还没有接近,就隐隐感觉到一股带着敌意的危险气息,甚至其中还有种让他莫名熟悉的厌恶感。
程棂心念微动,忽地脚步顿住,身形一闪,便已经瞬移到了几丈之外,随即他反手一点眉心,魔瞳已开,视界顿时扩大,远方种种情景,都清晰如在眼前起来。
程棂眉头一皱。
他发现唐郁这山峰的周围潜伏着不少眼线。
因为开了魔瞳的缘故,程棂能够清晰地辨别出,这些眼线大多数是龙族的人,那么便应该是殷诏夜派来的了。
殷诏夜这人好事不干,见谁都坑,总之怎么缺德怎么来就对了,程棂对他会这样做一点也不意外。
他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监视的如此明目张胆。
程棂这是偶然来一趟,根本不用靠近就发现了,那么就算唐郁手底下的人全是废物,唐郁自己难道还能完全察觉不到他被盯上了吗?
真是的,对着自己的时候不是特别机灵吗?怎么遇上殷诏夜倒是老实起来了!
程棂在原地转了两圈,心想,这可怎么好?
他明明没想进去的,但是现在既然碰上了,不提醒一下也不合适啊。
直到他所在那处位置的草皮都快要被转秃了时,程棂终于做出决定——
没办法,那就只能去见一见唐郁了。
这可不是他愿意的,真是没办法!
程棂低低说了句“麻烦”,语气中却听不出来半点不耐烦的意思,直接隔空发出一掌,随即,西南方向的一座山头竟轰然炸裂开来!
那座山的下面就是殷诏夜的翱涯渊,隐藏在暗处的龙族眼线们若有所感,连忙纷纷向着那边看去,程棂已经身形瞬动,迅如流光,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入了属于唐郁的魔殿。
说来怕是有很多人都不信,同在合虚这么多年,这片地方,程棂竟是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踏足。
他本来对别人住的地方没有多少好奇心,可此时一看之下,却十分意外。
因为相比程棂自己的住处来,唐郁虽然也是魔神的弟子,居住的却未免有些太过寒酸了。
程棂意外之后,转念一想,倒也合理,什么地方都不乏拜高踩低之辈,更何况又是在这魔域之中。
就连他自己,此前对唐郁也是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别人又怎么可能把他放在眼里?
又怎么会……不欺负他?
这时,旁边有几个在唐郁这里打杂的魔修,边交谈边走了过来,程棂不欲多生事端,闪身让到一边。
这几个人修为低微,根本察觉不到程棂的存在,兀自交谈的热闹。
“你们说外面那帮人还要在这里守着到什么时候?看着怪吓人的,唐尊使又不在。”
“他在有什么用,谁还能怕他不成!同样是魔神的弟子,看看人家另外几名尊使多威风,偏生咱们这位主子,混的连人家的下人都不如,连带着咱们也跟着受气!”
“那有什么法子?像咱们这种没财没势没背景的,好地方也进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