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鳞惊道:“这、这……竟有此事!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他们虽然知道猫不见了,但在殷诏夜这里看见慕韶光之后,就以为是殷诏夜一时兴起,把他给带过来了,所以没有多想,却没料到竟是小猫自己溜出了笼子跑过来的。
竟然还能找到殷诏夜的卧房。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表情也凝重起来,请罪之后,立刻对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这些人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很快,他们就回来了,并且取来了不少的法器。
慕韶光不动声色地用眼睛一扫,只见其中有刻着古怪花纹的波浪装铜镜,散发出浓郁香气的白水,半面笑半面哭的神像等等,全都是可以用来甄别变形术、照破原身的法宝。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他走上前去,挠花了镜子,打翻了显形水,推倒了神像,然后傲慢地冲着殷诏夜“喵”了一声。
遍地狼藉,唯独猫还是那只猫。
殷诏夜沉吟着,修长的指尖轻轻按了按眉心,片刻之后,他说:“关着他的笼子呢?拿到他面前来。”
殷诏夜这样一说,方鳞也瞬间了悟,连忙亲手将笼子取过来,放在小猫面前,然后观察他的举动。
慕韶光直接从笼子的栏杆缝隙间钻了进去。
殷诏夜:“……”
方鳞:“……”怪他没经验,之前没怎么见过这东西,谁想得到这小一只猫,长了那么厚一堆毛!
方鳞的老脸都丢光了,连忙又给殷诏夜请罪。
殷诏夜缓步从上座走下来,双手负后,站在笼前。
他金色的眼瞳中显不出来半分灿烂温暖之意,永远都是眸光阴沉,冷冽深邃,像是笼着一层雾,透露不出真实的内心。
“看好他,别让我看到再出什么岔子。”
殷诏夜说完之后停顿了片刻,又淡淡地说:“这几天,派些人盯着点唐郁,有什么消息不必行动,及时禀报。”
慕韶光微怔,心头陡然升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他这个时候提到唐郁,是什么意思?
但殷诏夜并未就他这个命令再过多解释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方鳞这次的事情没办好,本以为会遭到重责,没想到就这样被轻轻放过去了,不禁又是惊喜又是感动,恭恭敬敬地应了,拎起装猫的笼子,退出魔殿。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殷诏夜鬼使神差地又回了一下头,看见小猫乖乖地趴在笼子里,像是根本不知道刚才他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
那双又亮又大的眼眸如同纯粹的黑色琉璃,满是天真,映出此时自己面上的防备与算计,倒好像……倒好像刚才那番试探多对不起他似的。
不,有什么对不起的,魔又没有良心。
殷诏夜移开目光,转过身,重新坐回到了自己那张宽大的座椅当中,光影交错,明与暗在他脚下分界,他将身体后靠,完全被黑暗淹没,微微阖上双目。
慕韶光却一直一直注视着殷诏夜,直到殿门合拢,对方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彻底消失,他才轻轻地呼了口气。
“你不是殷诏夜。”
慕韶光在心里冷笑了一下,眼眸中的天真之色早已经被墨夜一般的阴沉取代,自语道:“你,是重生之后的那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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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浅予深深
慕韶光一直觉得殷诏夜给他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但难以明确说出具体怎么奇怪,直到方才,“唐郁”这个名字的突兀出现打通了所有关节。
——殷诏夜身上那种奇怪的感觉,是笃定。
这世上确实会有十分多疑的人,但大多数人的多疑都是因为性格天然便是如此,他们会把整个世界都当成一个奇幻莫测的谜题,头顶掉下一片树叶就能推测出一百八十种“有刁民意图谋害朕”的可能。
这种人不能相信任何事、任何人,哪怕面对的对象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甲虫,他们都会怀疑虫子甲壳上的黑点中会不会藏着一根针——会突然冒出来戳死自己的那一种。
可是殷诏夜那种多疑,却好像只是在疑一部分跟他固有认知不相符的事物。
他对这时候与他交集还不算多的程棂有着一种莫名深刻的仇恨;对落到程棂手里的下属贺罗却不闻不问,亦不担心对方会背叛自己;他书架上有一本慕韶光所写,本来不应该出现在魔域的典籍《控灵》;他格外关注并会第一时间怀疑的猫咪与唐郁,都是原本事态发展中根本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变数……
还有,就在昨夜,慕韶光躺在殷诏夜床上睡觉时总是会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竹子香气,当时他就心中奇怪,这时也明白过来。
传说中,血玉乃是凤凰泣血落在昆山之上化成的玉石,斑竹则是因湘妃为舜之死泪洒成纹,令苍梧之山上的青竹尽化斑竹。皆是因悲而成,因情所致的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