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天气说变就变,此时天上落了些微雨,街头的行人纷纷躲避,人就有些少了,唯他也不快跑,青衫飘摇,一任风雨侵身,无端带着种写意而萧冷之态。
但最令人在意的并非是他见雨不避,而是在他的马头上,挂着一副星盘。
这才是那掌柜急着关门的原因。
占星师。
占星一道不算邪途,却属于诡道,因为对天资的要求极高,又不好把控,所以自来少有人修习。
一部分人略知皮毛便以此招摇撞骗,也有极少数人将占星术钻研到了极点,传言能够逆天改命,扭转乾坤,对世上的种种隐私秘事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而这样的一门本事,无论对人对己,练的越好,反而越成了一种祸端。
所以占星之人往往注定是天煞孤星之命,人人见了,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怕自己的私事密事会被对方一眼看穿,又或者无意中被改了什么命。
别的占星人出门,都不轻易显露身份,这个青衣人竟还把星盘给堂而皇之地挂出来,无怪人人见了他,都好像瘟神一般关门闭户,生怕他靠近半点了。
对方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别人的厌恶不满,只是自顾自地打马而行,一身青衫沾了雨色,仿佛被水墨浸润开的江南画卷。
一直走到酒肆之前,看他并未勒马,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家提的一口气才都松了下来。
那人随手拨了下马边挂着的星盘,却忽然一抬头,说道:“血。”
方才那人正倚在窗边,青衫人这一抬头,恰好把他看了个正着。
那修士不禁一怔,道:“什么?”
青衫人道:“你身上,我闻到了血的气息。”
“你——”
星盘上散逸出莹光,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仿佛充斥着无尽的邪性与恶意,让人只觉得全身发凉。
“祸在多事。”
那修士的脸色变了。
青衫人却已收回了目光。
他胯/下的马儿始终步伐未停,带着他向雨中而行,一人一马经过酒楼,他的目光也倦倦的,冷冷的从人们的身上划过,说不出的诡异与不祥。
没有一个人出声,仿佛生怕那青衫人再说出什么来,四下一片死寂,只听着马蹄声仍是不紧不慢,那人越去越远。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讪讪地说:“世上什么奇事都有,这人,倒真是挺……”
后面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便摇了摇头,一转身,瞧见慕韶光已带着叶天歌站在门口了,似乎立刻就要出去:“公子,小姐,二位还是等着那怪人走了再出去吧,瞧着瘆人的很。”
慕韶光冲掌柜点了点头示谢,却道:“不妨事的。”
他一顿,忽地又莞尔一笑:“劳您再打一壶酒来,我要带走。”
慕韶光携酒出门,方才那一人一骑尚未走远,一袭青衫几乎和雨雾融在了一处。
慕韶光打马追了上去,经过对方身边时说道:“春寒料峭,微雨沾衣,虽是雅事,但也难免清寒,此处有薄酒一壶,请兄台拿去暖身吧。”
他说完之后,抬手一掷,那酒壶平平稳稳地飞了过去,正挂在马侧的星盘旁边。
“叮”的一声,星盘微震,那匹马第一次停了下来。
青衫人慢慢伸手,摘下酒壶,在手里轻轻摩挲着,脸半侧着,也看不清楚神情,只能听见他轻笑了一声,说道:“多谢公子美意。”
他说完之后,拿着酒壶,也没催马离开,像是还想等着慕韶光说点什么。
慕韶光却微一颔首,拍了下马颈,径直和叶天歌越过他,向前去了。
青衫人笑着摇了摇头,仰头喝了两口酒,也自去顺着长街的另一头离开。
直到他一走,四下的气氛才松泛下来,街上紧闭的门户一一打开。
唯有酒肆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心里还隐约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忌惮和不安。
而刚才那些打算出门的修士们互相看看,低声商议几句,则继续往外走去。
见他们一个个面色严肃,仿佛是有什么大事,刚才谈论魔域的那一桌人不明就里,就过去询问:
“诸位,我们是渭城派的弟子,正要回山,途经此地稍歇。不知道各位道友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咱们守望相助,我们师兄弟也愿意助一臂之力。”
渭城派也是大派,被他拦住的人一听,连忙抱剑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各位了,我们收到消息,说是今日合虚的人要来到万树谷作乱,之前那些丧命的修士们也都是被他们所害,实在丧心病狂!我们现在已经发现目标了,要去除魔!”
渭城派这些人议论了半天合虚的事,可是他们的消息大多都是从异影同光上看来的,那些魔修们也只敢讲一讲魔神的几位弟子如何对慕韶光千依百顺,当做消遣,至于后面叶天歌当众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这种机密,可就没人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