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 魔族因为血统特异,沾了个‘魔’字,都被外边的人视若鬼怪, 不受接纳。天生的魔族若是有灵根,能修炼, 尚且还有一条出路,但更多的人也只能被当成贱民, 生而受弃, 不敢离开魔域的庇佑。”
郭镇长道:“我这一辈子,就是盼着魔民也能在这世上有个立足之地, 堂堂正正地活着,要不是您……要不是您……”
他心中激动,声音发颤,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停了好一会,方才定了定神,续道:
“要不是您,我怕是到死都看不见这一天。我知道您不是贪好虚名的人,但可否能让我们尽一尽心呢?”
慕韶光没再多说什么,扶住他,说道:“走吧。”
他回头看向叶天歌,问道:“叶师妹?”
他们几个说话的时候,叶天歌站在旁边,原本满身的不自在。
她一个人独来独往久了,很不适应这种热闹的场合,以及形形色色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些人这些事,其实不能说跟她有多大的关系。
她本来想说,那你们聚,我走了,可是这话都到了嘴边,慕韶光叫她的时候,她愣是没说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其实并不怎么熟的师兄,一起蹭了百姓们准备好的宴席。
坐在人群中,听着耳畔的喧嚣热闹,闻着酒菜香气,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注视在身上,一个个人满是感激地上来道谢、搭话,叶天歌觉得身上冒了一层的冷汗。
她觉得她像是一只意外暴露在日头底下的野鬼,身上披着的那层人皮被阳光来来回回地照着,就快要被人揭出原形来了。
她很后悔留下来。
这时她又听见有人过来问慕韶光:“公子,那个姑娘是什么人啊?长得真是俊。”
叶天歌心里一紧,只是低头捧着手里的碗,一眼也不往那边看,假装根本就没听到他们在说话。
她听见慕韶光笑着,以最自然不过的语气回答道:“这是我师妹,跟着我一起出来历练的。”
那人哦哦地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这边的姑娘也想过去和她说说话,送点吃的,就是怕冒犯。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
慕韶光道:“不会,她就是性格文静,不太爱说话,其实心里面是很开心的。”
叶天歌怔了怔。
这说的……是自己吗?
这时,慕韶光已经接过那个人手里捧着的碗,态度随意地递给叶天歌:“他们怕你不会喝酒,这是特意给你熬的奶茶,尝尝?”
跃动的火光下,他的目光温柔得像一个梦,那双流波般的眼睛中含着笑,如那碗温热香甜的奶茶一样让人无法拒绝。
那种从心肺透出来的暖意,就一点一点的满溢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那片刻,她的惶恐与紧张,突然不见了。
她接过碗,试着向上弯了一下唇角:
“谢谢……师兄。”
见叶天歌低着头一副很腼腆的样子,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其他人对她的惧怕也少了很多,也有姑娘悄悄凑上来跟她说话。
在她们眼里,叶天歌是这样幸福,她们羡慕着叶天歌美丽的外表与高深的修为,也羡慕她被那样风度翩翩的师兄呵护宠爱。
还有人带着点羞涩,小心翼翼地跟叶天歌打听着慕韶光平时都做什么,喜欢什么,有没有道侣了。
叶天歌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小儿女心思了,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新奇,可惜这些其实她也不知道。
正随口编了两句,就听有个老嬷嬷问她:“姑娘,你师兄叫你叶师妹,你姓叶啊?你……你认不认识我们村上的老叶头啊?我看你真是眼熟。”
叶天歌吃惊地看着她:“你是——?”
老嬷嬷道:“我是阿阮,你知道我吗?”
她试探着问:“你是阿叶吗?咱们小时候常常一块玩的!”
两人竟是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可叶天歌尚是绿鬓朱颜的少女样貌,阿阮却已经白发苍苍,垂垂暮年了。
叶天歌道:“我……我是阿叶,阿阮姐姐。”
老嬷嬷握住她的手,欣喜道:“我一直想着你,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了,没想到还能再见面,你还过得这么好,学了仙法,太好了!”
叶天歌没法回答她的话,只好摇头而笑。
老嬷嬷说:“我还记得今日三月初三,还是你的生辰呢!”
慕韶光听着两人说话,耳畔似乎也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他自己在问:“我听人叫你‘阿叶’,这是你的名字吗?”
另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回答他:“我姓叶,就叫阿叶,我没有名字的。”
“诗说,‘天歌应春籥,非为是春风’①,我遇见你的时候,春光骀荡,天音如曲,我帮你取个名字,就叫‘天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