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人为你坠落人间(61)
蒋畅到家,精疲力竭,一是累,二是热,还有休息不够的困倦。
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套老房子里。
母亲已经退休,父亲尚且在工作,嫂子在家带孩子,哥哥蒋磊上班。
母亲来迎她,“吃过饭了吗?”
“没有。”
出站口有麦当劳,实际上,她也没胃口吃饭。
“我去给你下碗面,你坐着等一会儿吧。”
母亲系上围裙,复又走进厨房,打燃煤气灶。
这套房子,是蒋畅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不过几个月没回来,竟感到陌生如斯。
侄子在客厅看电视,蒋畅把零食给他,去屋里看看侄女。
刚满百日的小女孩儿,还不会说话,肉嘟嘟的,胳膊跟藕节似的,白嫩绵软,戳一下,指端会陷进去。
她朝蒋畅眯着眼睛,咧开嘴巴“咯咯”地笑。
蒋畅的心情暂时得到些许好转,戳着侄女玩。
嫂子文佩佩说:“畅畅,你在宿城过得还好吗?”
“还可以。”
“看你好像有点瘦了。”
“没有吧,最近吃挺多的。”
嫂子说:“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对自己好点。”
蒋畅点头,“嗯,好。”
然后就没话说了。
姑嫂俩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交流并不频繁,甚至还没有蒋畅和蒋磊吵的架多。
母亲在外面喊蒋畅:“面下好了,来吃吧。”
她走出去。
挂面,上面盖了个荷包蛋和几片叶子,汤里加一勺辣椒酱,是蒋家的经典吃法。
蒋畅挑了一块子,吹了吹,母亲开口说:“你现在存了多少钱了?”
“没钱,你别打我主意。”她语气冷淡,头埋下去。
“你表姐夫才三十出头,就算赔钱,赔那几十万,又管什么用呢,他们俩还有个孩子。”
母亲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在外面存不下钱,就回来算了。”
蒋畅抬头看母亲,这么多年,她为家庭操劳许多,黑发现银丝,被染发剂遮掩,脸上的沧桑却压不住。
“回来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记得蒋磊说的,这房子,你们百年后的遗产,我拿不到一分钱?”
“他就那么一说而已,你们是亲兄妹。”
蒋畅冷笑一声,“爸爸疼他那孙子疼得要命,要什么给什么,哪有我的份啊?”
父亲是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在家里,他指点江山,横行霸道,到外面,又唯唯诺诺,不敢反抗。
他一点家务都不做,对她们指手画脚厉害得很,倒是嫂子,会帮着母亲做点。
到了他孙子那儿,要月亮绝不给星星的,宠溺极了。
在他口中,蒋畅结婚收的彩礼,是要给他花的。
母亲被欺压惯了,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她大概不会觉得,蒋畅是要嫁出去的,分不到家产有什么问题。
蒋畅读这么多年书,是为了有勇气脱离这个家的,怎么可能会听母亲的话。
“妈,你别说了,让我好好吃顿饭吧。”
母亲起身,“你吃吧,冰箱里还有半个西瓜。”
嫂子这时走出来倒水,显然是听到母女俩刚才的对话了,但也没说什么。
这个三世同堂的家里,蒋畅是孤立无援的。
文佩佩有时厌弃蒋磊是一回事,会否帮蒋畅是另一回事。
蒋畅也没指望他们。
她权当自己才是那个外来者。
侄子跑到厨房,翻着冰箱,母亲跟过来说:“不能吃了,你今天吃了两根了。”
他尖叫:“不,我就要吃。”
在侄子的泼皮耍赖下,母亲还是给他掏出一根冰棒。
蒋畅忍不住说:“他这么小,会吃坏肚子的。”
母亲无奈,“他要吃,也没办法。”
蒋畅说:“他要星星要月亮,你难道也爬上去给摘吗?他迟早被你们给惯成蒋磊那个样。”
母亲没作声。
晚上,蒋磊和父亲回来,一家人一起去吃白事饭,在容城又叫豆腐饭。
摆了好几桌子,人围着圆桌坐成一圈,端上的菜都是用不锈钢大碗装的,不像酒宴那么精致。
蒋畅见到表姐,她精神状态不好,罩着粗麻布,更显得面色憔悴,然而还要带着孩子,应付亲朋好友。
表姐走过来时,蒋畅说:“节哀。”
自己的日子过得也糟糕,她安慰不了什么。
一桌子,都是亲戚,小姨、舅舅,还有几个蒋畅的同辈。
她是未婚的同辈人中,年龄最大的,哪怕她再低调,话题还是绕到她身上。
“蒋畅啊,你今年二十五了吧,还没找男朋友吗?”
她闷声应:“嗯,没有。”
“过两年都奔三了,到时候生孩子就晚啦。你爸妈也是,都不着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