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人为你坠落人间(42)
赵兟送她到玄关,“你这像极了登徒子欺负完黄花大闺女之后落荒而逃。”
“你?你是黄花大闺女吗?”
他反问:“为什么不可以是呢?”
蒋畅的心猛地跳了两下。
所以,他是说……
“路上也许雨还会再下,带着吧。”
赵兟打断她的思维发散,递给她的,就是上次借她的那把伞。
她接过,道了谢,“以后有机会再还你,还是……?”
“不着急。”
他双手插在裤袋,芝兰玉树般地立着,垂眼看她,“漫展,去吗?”
蒋畅纠结,不想这么快决定,所以问:“你这是希望我去吗?”
赵兟也在跟她打太极:“你想去便去,跟我希不希望有什么关系?”
她故意说:“你沈献架子大,耍大牌不肯出席,我就算名不经传,难道也不能耍耍小牌吗?”
他好笑,“刚认识你时,你常低着头,不敢直视人的样子,原来这么伶牙俐齿。”
蒋畅嘟囔:“我是社恐,又不是自闭。”
“那这叫,熟能生‘巧’?”赵兟轻咳了下,声线变了,换成沈献的,“言归正传,我诚挚邀请你去,可以吗?”
她拿乔:“哦,我考虑考虑,最晚明天给你答复。”
他无可无不可,“路上注意安全。”
进楼乘电梯需要刷门禁卡,下楼不用。
蒋畅抱着伞,将脸贴在轿厢壁,冰冰凉凉的,刺激她的皮肤。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热,发麻。
她不仅“轻薄”了赵兟,还跟他说那样的话。
他的脸,还挺软的……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打雷的日子, 赵兟也更容易做梦。
不一定是噩梦,大多是纷乱如云般的吊诡情节。
睡得不安稳,凌晨五点多就醒了。
他上了露台, 天黑得彻底, 远处的建筑连轮廓都隐在黑暗里。
昨天下午的雨,到现在已蒸发殆尽,不留任何踪迹, 空气微凉,带着湿气。
旁边有个吊椅, 赵兟就坐在上面, 敞着玻璃门,放任清晨的风贯穿他,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那年, 他也是坐了一整宿,从天黑坐到天光。
蜉蝣朝生暮死, 他的人生好似在太阳出现的那一瞬间迅速衰败了。
一生薄命, 无爱亦无未来。
他甚至想过一了百了,以偿自己造的孽。
奶奶的去世,或许跟他脱不了干系。
她生下赵兟父亲不久后, 便开始守寡,后再嫁,生下两个女儿, 其中一个,即却青的母亲。
造成他人生支离破碎的, 是他的家庭。
赵兟父亲离婚再娶, 继母主张把他丢给老人家。
而他那个爷爷,对他从来不待见, 直接视而不见。两个姑姑不喜欢他的父亲,连带也不喜欢他。
只有奶奶管他。
赵兟厌恶仇恨家里的长辈,父亲、继母、姑姑、爷爷,他到青春叛逆期,作天作地,好像这样就可以气到他们。
其实何尝不是对自己人生的放逐。
奶奶总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好好读书、考大学,走到外面去,到时这些人,这些事,再妨碍不了他。
他心动过。
想象自己如飞鸟飞过山顶,拥有一片广袤的天空。
一个巴掌扇醒他。
继母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这样的烂人,除了给你奶奶你爸爸添堵,你还有什么用?”
是啊,他是够烂的。
母亲是那个年代少有的读过书的大学生,下嫁给父亲,一穷二白,受不了,走了。他的“兟”字,是她给他取的,意为锐意进取。
锐是够锐的,他成了一把开了锋的剑,剑锋却无差别地针对所有人。
他有天赋,上学早,又跳了一级,但从不把正心思放在学习上。
学校后街有家台球厅,他是那里的常客,有时翻墙从学校跑出来,不是去网吧,就是到台球厅。
老板都不收他钱,任由他打,有时陪客人打,赚到钱了,还会分他一笔。
月考想参加就参加,拿个不错的名次,让奶奶高兴高兴;不想考么,撂了笔就走,拿个零蛋,挨父亲一顿骂。
吵得最狠的一次,他那晚没回家,在街头像个流浪汉。
那会儿,车还没现在多,深夜的马路空空荡荡,他横穿马路,也不会飞出一辆车将他撞死。
奶奶不放心他,跑出去找他,没找到,受了一夜风,感冒了。
次日,赵兟回到家,继母扬了他一巴掌,用了十分力气。
他冷眼看着她,脸很快红肿一片。十几岁的少年,眼神似淬了毒的冰刃,又狠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