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人为你坠落人间(40)
“如果宇宙是一首诗的话,我们每个人都是组成这首诗的一个个文字。我们繁衍不息,彼此相爱,然后我们这一个个字就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句子,这首诗就能一直写下去。当这首诗写得足够长,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在这首宇宙之诗里,懂得我们存在的意义。”
它没有什么大道理要传达。
只是像导演跟观众开了个荒诞的玩笑。
蒋畅矫情脆弱的神经,被这一段话给狠狠戳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西行路,也有自己的经要去取。”
是赵兟的声音。
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似无奈,又似安慰:“别哭了。”
第21章 第二十章
赵兟的成长环境里, 是鲜少亲眼见到成年女性哭的。
哭,似乎会被看作是不成熟的表现。
但其实,它已经是最没有副作用的情绪宣泄方式了。
不过, 赵兟清晰地记得, 养他多年的奶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曾为他哭过, 眼泪从脸上的沟壑淌下。
那时他怎样的冷心冷肺,才能做到视而不见?
蒋畅的泪静谧而破碎。
她的眼中一片朦胧, 如雾气一般, 睫毛也被打湿了,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影音室里同样的暗,赵兟借着屏幕的光, 才看清她眼底的水气。
蒋畅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把脸, 小小声地道谢。
一时安静, 只有电影里的角色对白。
呦呦突然从赵兟腿上一跃而下,不耐地原地转了几圈,“汪汪”地叫唤几声。
蒋畅的耳朵动了动, “好像要下雨了。”
这里是顶楼,雷声传来,很是明显。
她看到赵兟的脸瞬间变了。
变成一种, 既烦躁,又不耐的神情。
他眉头皱紧, 唇抿成一条直线, 眸色沉了几分,他站起身, 拉开门。
蒋畅看到,隔着一道玻璃墙,天黑成墨色,磅礴的雨浇下来,天边偶有一道亮光闪过,随即是“轰隆隆”的雷声。
电影播完了。
赵兟带呦呦下了楼。
蒋畅跟在后面。
他停下脚步,那副表情淡去几分,仿佛先前是她的错觉。
“抱歉,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没事儿,待会雨停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外界的雨声喧闹,同屋内的安宁形成强烈对比。
赵兟窝进了单人沙发,手一下下地顺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嗷嗷。
它是普通的中华田园猫,橘白色为主,养得有些肥了,毛发柔顺。
蒋畅走过去,说:“刚刚……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会,”赵兟说,“能哭,就说明还有痛觉,还没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大人’。”
“你也会哭吗?”
“为什么不会?”他反问,又说,“只要是人,无论喜悲,都可以哭。”
蒋畅敏感感觉到,他情绪不好,不过被理智强行压抑着,像失眠火山,有随时苏醒喷发的危险。
为什么呢?因为下雨吗?
可那日在天桥,并未见他如此大的变化。
他也不是情绪始终如一的机器人。
地板很干净,蒋畅想想,在他旁边盘腿坐下,裙摆铺开,如鸢尾盛放。
嗷嗷傲娇地掀起眼皮,懒懒地看她一眼,又闭上,摇着尾巴,继续酣然而憩。
赵兟说:“地上凉。”
“我在家也经常坐地上。”她不以为然。
嗷嗷起来,迈着轻盈、慵懒的步调,踩着蒋畅的裙子走过。
她“嗷”地叫了一声,“你爸给你取这个名字,是不是就是因为你老闯祸?”
“喵。”
猫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猫舍,爬上猫爬架。
赵兟完全是居高临下地俯瞰蒋畅。
女孩子脸上的胶原蛋白还没完全流失,脸颊显得有点肉感,四肢却纤细,头发微卷,一天过去,变得毛毛的,妆也脱了。
半晌,他收回视线,声音空远地说:“我唯一一次,哭到脱力,是我奶奶去世。”
蒋畅静静地听他继续往下说。
可他不说了。
多过分啊,好比织一件毛衣,织了个领子,就甩手不干了,硬生生地卡住你的脖子。
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又一阵雷鸣。
蒋畅注意到赵兟的眼皮颤了颤,她直起上半身,抬手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他定住。
离得这么近,她身上的香气传来,他却好似失去了嗅觉和触觉,只是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可也不好立马退开。
雷声终于过去,蒋畅给他塞上两只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