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捏了捏肩上的包带，什么也没说，踩着拖鞋走进徐珞珞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小姑娘正趴在桌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肩膀抽动，抽泣声隐隐从双臂之间泄出来，听见有人进来，慢吞吞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许老师。”徐珞珞瘪着嘴，嗓音里含了哭腔，泪水朦胧，眼神却倔得要死，“你是来劝我听我妈话的吗？”

许愿搬了把椅子，在她身侧坐下，语气平静：“我是来听听你怎么想的。”

徐珞珞一愣。

许愿抽了张餐巾纸递给她，又问：“比如，和你谈恋爱的那个男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眼泪，垂下了头，有点别扭，嘀咕：“没谈恋爱，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徐珞珞揪紧了纸巾，声音软下来，小声：“他长得好看，成绩好，会打篮球，脾气还很好，问他题目他都不会烦的。”

“听上去还不错。”许愿点点头。

“是吧。”徐珞珞抬起头，眼睛亮了亮，随即肩膀又塌下去，“可是他不喜欢我。”

“他喜欢校外一个姐姐，那个姐姐比我们大三岁，高中没考上，上的职高。”她愤愤，“我感觉那个姐姐不是好人啊，我上次还看见她和别人打架，她还抽烟！就是混混嘛，他为什么喜欢她啊？”

许愿问：“那你见过那个姐姐几面呢？”

“三面。”徐珞珞答。

许愿笑了：“珞珞，仅凭三面的了解是不足以概括一个人的。”

徐珞珞梗着脖子问：“那万一她就是一个很坏的人呢？”

“那就是你喜欢的这个男生眼光不好。”许愿顿了顿，又问，“然后呢？”

徐珞珞绞着手指头，明显听懂了她的含义，还在装傻：“什么然后？”

许愿还记得刚才她妈妈的那句“你还干了什么事要我说出来吗”，她望着徐珞珞，嗓音温和：“比如，你在日记本里还写了什么？”

徐珞珞的头垂得更低了，抿着唇不吭声。

许愿也不强求也不逼问，就这么静静等着。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沉默，急促的呼吸声昭示紧张。徐珞珞指甲掐着指腹，半晌，低低开了口：“所以，我去学了。”

许愿一怔：“学什么？”

她声音低到微不可闻：“……抽烟。”

“哦。”许愿点点头，平淡，“没学打架吗？”

徐珞珞懵了，震惊地抬起头，瞠目结舌。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许老师，你、你刚说什么？”

“我说。”许愿耐心地重复，“你没学打架吗？”

“……”徐珞珞眼睛通红，呆呆盯着她，嘴角往下一撇，吓住了，“我怎么学吗？我胆小，我不敢。”

许愿不顾她的惊讶，又问：“那烟呢？好抽吗？”

徐珞珞快要重新哭出来了，手足无措，实话实说：“又难闻又呛人，我就抽了一口，学不下去了，真的好不舒服。”

许愿一直弯着的唇角终于平下来，整个人带着点冷。

“那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她嗓音淡淡，“珞珞，当你要费尽心思改变真实的自己，才能往他喜欢的方向靠拢时，那个人就已经不值得你喜欢了。”

-

这一堂课徐珞珞心不在焉，做题速率也不高，再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许愿干脆提前了半个小时下课，背着包乘着公交车回学校。

推开宿舍门的那一秒钟，陈蕉猛地回过头来瞧，视线捕捉到她，一愣，失声：“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今天没有日语课。”许愿把包放下来，将里头资料拿出来后把包挂柜子上，见她目光错愕，纳闷，“怎么了？”

“你今天没有日语课？你……”陈蕉憋了半秒，支支吾吾半天，叹了口气，放弃掩盖，“谢惊休准备去接你下课。”

“？”许愿一顿。

正在背思修的郭若晨和正在赶论文的赵浅风齐齐回头，洗耳恭听。

陈蕉眼一闭一睁，利落地把谢惊休卖了个彻底：“他本来是打算不经意地在那边的车站遇见你然后提出一起回校的申请的。”

郭若晨：“哦？”

赵浅风：“咦？”

许愿：“……”

她有点想笑，伸手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道：“那你跟他讲一声好了，让他别去了。”

“关键就是——”陈蕉挠挠脖子，无比头疼，“他已经乘上去你上课那边的公交车了。”

“……”

许愿这次是真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四个人里，只有桌子上还摆着本思修的郭若晨没笑，她死死盯着书，匪夷所思地发出灵魂质问：“快期末考了，他怎么还有那么多空闲搞心机追人啊？他不会平时暗地里也是卷王所以也压根不care考前突击复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