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热乌龟(7)
许愿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手上,朦胧灯光下镀上一层暖白,面前人指关节分明,手指生得好看,轻轻捏着手机,指尖按下录音键,不紧不慢的声音随之传来。
明明拿捏着软调,尾音却被他拖得又长又懒散,像安慰,也像阴阳怪气。
“姐姐你那么好,是他没有眼光。”
手机嗡嗡一阵响,许愿低头看,困惑。
为什么小号会给她发消息?小号成精了吗?
她没多在意这点,也没在意面前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突然蹲下来跟她说这种话。她有些懵懂,思绪被酒精扰得不成体统,又或者是她纵容了这种沉溺的醉熏感,情感深处只想要一个人在此刻陪陪她,无所谓是谁。
她被那句“姐姐”弄得难受,小声抗议,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能不叫我姐姐吗?”
谢惊休闻言道:“那你要我怎么叫你?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我叫许愿。”她认认真真告诉他,“许愿的许,许愿的愿。”
谢惊休挑了下眉毛,名字在他唇边无声绕了圈,笑了:“名字很好听。”
许愿扯了下嘴角,泪珠还挂在眼角,腹部难受好了点,她低头又挖了一口蛋糕,往嘴里送,是草莓蛋糕,但是她没尝到甜味。
谢惊休陪着她在路灯下蹲了很久,望着她一口蛋糕接着一口蛋糕往嘴里送,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许愿答得果决:“不喜欢。”
“那为什么因为他感到难过?”
她低头,声音模糊:“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谢惊休点点头,唇角上翘两分:“那你后悔喜欢过他了吧?”
“不后悔的。”醉酒的人难得那么思路那么清楚,许愿抬头,语气淡下来,声音清晰,那一瞬间,谢惊休甚至产生了错觉,以为她酒醒了,“曾经的他值得曾经的我喜欢,但那只限于曾经。现在的他已经不值得我为他动心了,未来也更加不可能。”
夏季的夜风吹过树梢,伴着一阵叶片作响,把记忆一下吹回两年前。
高一升高二的那年暑假,许愿作为尖子班的一员,很不幸被学校剥夺了一半的假期,挂着自习的名头,待在教室里听语数英老师讲题。
闷热的夏季,窗外喧闹的蝉鸣混着教室上方老式风扇的哇啦响,老师在讲台上握着白色粉笔,笔尖碰撞黑板,啪啪响。燥热卷来一阵难熬的困倦,教室里一半人以上都奄奄着,无精打采握着笔戳着卷子。
许愿昨晚卷子做晚了,也有点困,但她强忍住了睡着的冲动,拿着风油精在鼻尖猛吸了一口,大脑瞬间清醒,她眨眨眼,继续认真听课了。
下了课,不少人趴桌上睡着了,她再温习了一遍课上讲的错题,直至感觉到有个人在她身侧停下。
许愿抬起头,便瞧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她桌前,手里握着一个小盒子,往她桌上一递。她有点愣,伸手推了下眼镜。
穆思礼当时在高中挺有名的,人谈不上多帅,但在那个人人都不太注意形象的时候,他够干净清爽,个子又高,加上性子热络,足以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可是她和他没什么交集。
在没有交集的那时候,他递给她一件礼物,笑着说:“生日快乐,许愿。”
生日……
她呆了一秒,像是做题做傻了一样,紧接着才想起今天是几号。
许愿其实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更不会有人在生日时候送她生日礼物,夏唱瑶女士忙着工作,父亲更是个整天神龙不见摆尾的,全国各地到处出差,偶尔她想起来时,会给自己买个蛋糕,不用蜡烛,勺子挖下一口,她告诉自己,离成为大人又更近一步。
当然,大部分时间是想不起来的。
夏唱瑶女士从小到大教育她,别收人家的礼物,收了就是欠了一份情,欠了一份钱,得还回去,人际关系烦人又复杂,看似得了一份礼物,实际上什么也得不到,到最后还可能会倒贴点什么。
于是,对于礼物,尤其是生日礼物,她有点觉得陌生,迟疑着没接,又听他轻描淡写地开了口:“没怎么花钱,运动软件上跑了几公里积分换来的,你收着吧。”
许愿盯着礼物默不作声挣扎了很久。
窗外的知了闹得人思绪混乱,燥热在绷紧的神经上突突跳舞,试卷上的题像一道道紧箍咒,一切都显得那么具有攻击性,她突然间想——
收了会怎么样呢?
叛逆破了土,她终于伸手,接过了礼物。
其实夏唱瑶女士的很多想法她无法苟同,比如她一点都不觉得收获一份礼物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即使未来要还回去,起码在收到礼物的这一刻她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