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热乌龟(26)
评委对她印象深刻,笑着夸:“小姑娘进步很快啊。”
说来也奇怪,陈蕉说谢惊休不爱看辩论赛,但是每一场比赛,他似乎都在。也有可能是真的存了和陈蕉缓和关系的心思在,故意的。
但陈蕉很嫌弃他。
在第n次对谢惊休视而不见之后,郭若晨总算是忍不住问出口:“你怎么那么讨厌他啊?我感觉他对你也还可以啊,你每一场比赛他都有来看,还说请我们吃饭。”
“也不是多讨厌。”陈蕉想了想,形容道,“就是相爱相恨,我们俩也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了。”
提起比赛,陈蕉又忍不住皱眉:“他最近可能是抽风了。”
高中三年她的才艺比赛,他愣是一场都没来看过。
她随后又笃定:“他必定是有求于我。”
盛景的夏天和余城不同,干燥的,闷热的,太阳一晒,近乎脱水的,但总比余城的潮湿好些,没有黏腻的空气。盛夏的风穿梭过整场军训,打了个旋,便为军训画上了句号,蝉鸣叫嚣,欢呼这场酷刑的结束。
许愿在镜子里照了一圈,还好,没有黑很多。
餐厅是谢惊休订的,是一家火锅店。
陈蕉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半天,最后选了一条红格子吊带裙,珍珠头箍,棕色长发绑了单麻花用发带固定住,又画了个妆,从头精致到脚,踩着恨天高,撑着小洋伞,从室友里随便捞了个人挽着出了门。
这回挽的人是许愿。
火锅店不远,离学校一千米的距离,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装修精美,许愿之前搜过价格,不便宜,但也没有很贵,人均一百出头。
她心中略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太贵的,不然心理负担太重了。
谢惊休早已经到了,上半身倚靠着椅背,灰蓝色短袖,领口最上方那颗扣子松着,锁骨若隐若现。修长指间握着支笔,指节抵着纸,在菜单上画着勾。
出乎意料的,他不是一个人,身侧还坐了个男生,个子不高,凑过头来看菜单,手指点着叽叽喳喳个没完。谢惊休有点不耐烦,抬手把他的手指拨开了。
余光里瞟见人来,脊背离开沙发,慢慢挺直了,故作随意。
陈蕉拉着许愿在谢惊休对面坐下,口吻娴熟地问:“刘承闲,你怎么也来了?”
另一个男生耸肩,目光有意无意从许愿身上扫过,笑嘻嘻地应:“死皮赖脸的,就来了呗!”
许愿刚把包从肩上卸下,桌前薄薄一张纸便被两根手指抵着递了过来。
许愿一愣,抬头就撞上一双眼睛。
“点菜。”谢惊休道。
许愿道了声谢谢,伸手接过菜单。
她没像陈蕉说的那样使劲宰人,随便点了几道便递给旁边的陈蕉了。
天气炎热,她没多大胃口,来赴这场饭本也是带了目的性的。
许愿在想,如果他真的是学搭呢?
那天醉酒后的语音消息扰得她头疼,网友也便罢了,如果是跟现实生活中有接触的人出丑,那她真的这辈子的脸估计都丢尽了。
那她会在他认出自己来之前,不动声色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校园里偶尔擦肩而过都要脚步匆匆的那种。
一场火锅,刘承闲像是个活跃气氛的,一开口叭叭叭个没完没了,谢惊休偶尔会搭腔两句,话不多,火锅的热气晕绕开来,把他的眉眼笼得朦胧。没一会儿,刘承闲把场子聊热了,郭若晨和赵浅风也放开了。
许愿咀嚼着,安静地听。
吃到一半,她轻轻戳了戳陈蕉的肩,待人回了头,低声道:“我去趟厕所。”
陈蕉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
许愿上完厕所,打开水龙头,弯腰冲洗,指尖抹了点洗手液,轻轻搓着泡泡。
她垂着眼,蓦地感觉身侧有人靠近了,一股极淡的乌龙香若有若无略过鼻尖,紧接着旁边的水龙头被打开,水声四起,她抬眼,在镜子里无声对上一双柳叶眼。
灯光萦绕,碎了点光斑进他漆黑的眼底,四目相对。
她怔了一秒,随即水声止息,谢惊休错开目光,抽出一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手,丢进垃圾桶。
他才回头,再次和她的目光对上:“好巧。”
许愿点头,声音平淡:“好巧。”
实际上压根谈不上巧不巧的,这两句多少带了些尴尬干巴的意味。
谢惊休颔首,慢吞吞转了身,迈开长腿,准备往外走。
身后,女声突然开了口,叫住他:“谢惊休。”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名字,不太熟练的,似是名字绕口的,声音却是沉静的,质感清冷,咬字却又柔又软,像冬日暖阳融入透着凉意的池水,像天上的云雾在塘底晕成丝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