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关系(9)
杜桑曾在三年前的机缘巧合之下参加了一场盛家的家宴,站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听旁人嫉妒他的财力,忌惮他的个性,只觉得遥不可及。
家宴热闹复杂,人心叵测,所有人带着面具。而他却坐在清冷一角,持杯浅酌,低眉阅书,没有一个人敢打扰。
没了。
杜桑就这么点记忆,就去了盛家这么一次,与他没有半点多余的交集。
所以对于盛昭认识她这件事,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三层有左右两间房,被中央的深色皮质沙发隔开。盛昭停在左边房门的门口,听闻,淡声道:“是有件东西放在了这里。”
杨助请杜桑坐在房间外的沙发上。
一分钟后,杨助将一袋密封好的牛皮纸袋地给她。杜桑掂着重量,感受到杨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盛老师请你带一句话给陈姨。”
杜桑捏紧纸袋:“请说。”
杨助:“东西可以取,但密码记得要给。”
杜桑脑子嗡了一声,脸色顿时红成暖色调。她不由自主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胡乱点头:“好。”
果然,在老谋深算的人面前,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姨确实是让她顺道取东西没错,但陈姨让她从东面的电梯上去,那里有她特意安排的人带着她去取。
杜桑没有选择东面的电梯,而是选择了这部南面的、盛昭的私人电梯。
她是刚才被曾清岚刺激到了,才导致脑子短路,做了大胆的举措。
“对不起……”杜桑因被拆穿而羞得脸红,起身准备离开,杨助又忽然伸出手,将另一个小袋子递过来。
“是很好的祛疤药。”杨助指了指她肩膀的位置,再好的缎面,伤口也耐不住摩擦,重新溢出了血液。
杜桑愣了愣,忽然搞不懂盛昭的意思了。
上一秒冷漠地批评,下一秒又送了体贴的礼物?
给了巴掌再给颗糖?
“杜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杨助问。
她胡乱地摇头,杨助没有解释的义务,他点了点头,将杜桑送出了三楼。
杜桑带着疑惑回到车中,疑惑地看了一眼祛疤药,又疑惑地撑脸思索片刻,拧车钥匙的时候忽然感觉手腕空空。
她呆了一瞬,立马在身上、手包和车上找。
没有。
她连车座下面都看了,没有看见手链的影子。
此刻郑肃云发来消息,解释刚才忽略她的行为,她匆忙应付了两句没关系。
“不急不急不急。”杜桑念念有词,“虽然这手链的价格抵你半年的工资,但它肯定是爱你的,不急不急不急,它这么爱你,肯定会给你发出信号告诉你在哪里……”
嘴上这么念着,语气却不可控制地交集焦灼起来。
这可是!
半年的生活费啊!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武替,收入那么低,赚的都是血汗钱,就这么一条昂贵的饰品……生活不能这么搞她。
杜桑下车沿着原路返回,一路找回去,越找心越凉。
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难不成是她刚才被盛昭吓到了,导致手链被绷断了???
她重新坐上电梯去了三楼,地毯吸收了高跟鞋的声音,她径直走向了沙发,看见落在沙发角落的银色光亮时,忽然听见左侧房间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我还是觉得,您不能随便找这么个女人结婚。”
杨助的声音比平时大一些,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音量不对,很快就压了下去。
于是杜桑只听见了这么一句。
但只需要这么一句,就够了。
杜桑站在原地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结婚?
什么结婚?
盛昭要结婚?
还是随便找一个女人结婚?
盛家的老爷子爱催婚,这个杜桑是知道的,盛家的规矩是唯有成家的儿女才有继承的权利,这个杜桑也是知道的。
盛昭就算想要遗产,老爷子离死亡还早,怎么能随便找个人结婚呢?
虽然这些都与杜桑无关。
她自己活得这么艰难,并没有空去操心富人和影帝的未来。
但是……
杜桑看着手中价值半年工资的手链,脑海中那簇荒唐的小嫩苗,今天长出来又被她压下去,此刻又偷偷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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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坐在观景落地窗前,把玩着杜桑带来的纸袋。
听见杨助的劝导,百无聊赖地拆开包裹的塑料袋,将里面的黑色衬衣抖开。
一瞬间,一股甜腻的香气朝四面八方散开,让盛昭想起了夏季炽手可热的冰淇淋,或者是蛋糕店里新鲜出炉的烘焙。
杨助一顿,忙说:“我明天拿去重新洗一遍。”
“不用。”盛昭闻过各种各样的香气,倒是没有哪一种,有这样低廉奇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