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回忆录(24)
等菜一应上齐,计佳韫高高举着手机拍照。
热气升腾,她用力挥开。
对着屏幕鉴赏半天,她嘟囔句:“这里光线太暗了,都拍不出什么。”
“不是你要坐窗边的?”
“对啊,肉眼看起来就很好看啊。”
手机塞回包里,计佳韫拿稳筷子加入战局:“任匀安真没品。拍照这种事,我每次都要跟他吵八百回合。”
“他说什么?”
许杏然用勺子给两人盛上汤,移动的热乎气飘到半空才消失:“说我们的饭不好吃?”
“那倒没有,”计佳韫冷漠地拎动嘴角,“说我的拍照技术烂而已。”
许杏然低头喝汤,终于有想笑的冲动,赶忙收住:“他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好像在往这边投简历了。”
停顿片刻,计佳韫低声道:“有病,原来的工作又不肯好好干。”
大学的时候,任匀安的视频频道就小有起色,够赚不少零花钱。
爱好变成职业,毕业后,任匀安和朋友合伙经营自媒体,弊端很快浮上现实。收入与勤奋程度挂钩,不稳定,在生活开销上下晃动。
计佳韫从不和任匀安聊工作上的事,哪怕任匀安主动提及,也会浅浅略过。
计佳韫希望他多接些广告,或者每个月多些产出,起码能收获起色。但她只是憋着这些话,秉持互相自由发展的态度毫不打扰。
许杏然挺赞成计佳韫的态度,喝完汤安慰她:“别多想,换工作不一定是坏事。”
“而且,他多半是为了你来这边。”
“……鬼知道。”计佳韫沉默几秒:“随他折腾吧,反正不关我的事。”
—
陈之叙第二天才收到校友会发来的消息。
刘馨清先是代表理事会关切几句,随后邀请陈之叙加入校友会创办的几个运动娱乐俱乐部,空闲时可以和校友们一起强身健体。
客套到最后,终于轮到新成员聚餐的事。
没等刘馨清细说,陈之叙已然发问:『就是新入群那些人?』
转发完聚餐信息,刘馨清才跟他解释:『是的。毕竟才加入校友会的大家庭,我们肯定会邀请新成员来聚餐的,也算是迎新了。』
陈之叙点开那些链接一一查看,没看到想知道的东西。
他返回去,又问刘馨清:『许杏然来吗』
刘馨清的回复晚了几秒,但得体的语句依旧:『杏然跟我们请假了呢,她应该是没法来了。』
『她没说理由?』
刘馨清的回复更慢了,陈之叙没耐心等,只烦躁地自我回答:『算了,不用告诉我。』
『我那天也有事,没法去现场,很抱歉。』
对面终于从蜗牛壳里重新冒头,发来断断续续几段:『我们到年底之前可能就只有这一次大型聚餐了,理事长和秘书长都会抽空过来。』
『这边还有很多航屿的前辈,之叙说不定可以找学长学姐咨询一下。』
陈之叙反复切屏,动作又急又重,手机仿佛成了个打地鼠机。
戳开许杏然的头像,却组织不成语言,问什么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沉默得足够久,他组织好语句,也给了秘书长长一段回复,充足地表达歉意与感谢。
结束对话后,陈之叙塌回电脑椅里,又回溯到那滩烂醉的泥。
他依旧想不明白,他到底遗漏了什么,许杏然要这样对待他。
分明是许杏然骗了他,他都没自私到让她求饶,她却连个好友位都不肯施舍。
手机捏在掌心转来转去,陈之叙释出沉沉叹息。呼吸不畅的症状在这些天反复浮现,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
天光渐暗,纱帘吃掉最后的光。
阴影从四面八方覆过来,要将人形一起吃掉。
陈之叙解锁屏幕,给李明宇打了个电话。
李明宇不知道在什么吵翻天的地界,半天才挪出来,哼声:“哟,终于想起来找我了。”
陈之叙劈头盖脸一句:“我见到许杏然了。”
对面没有立马回复,取而代之的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像在疾速行走。
“她跟你说什么了。”能听出来,李明宇飞快移动到更静的地方。
喉头干涩,陈之叙不知如何开口,脑袋在挑选措辞。
然而,不必他回答,李明宇早在这阵沉默中对上暗号。
闲散的话音急转,他讽刺地扬高话尾:“她都跟你说了,是吧。”
“我早跟你警告过,她不是什么好人。”
“呵,真牛,真是够不要脸的,”话语如炮弹,李明宇停下来哂笑一阵,“我就知道,她得意得很,肯定会来踩你一脚。”
电话这头,陈之叙想要追问的话音断在舌根,被掼入一种沼泽般深不见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