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149)
雨声突兀地响起来,淅沥着溅到门外的台阶上。不知不觉中她方才绕路,走着走着便将近门外。里边是不习惯而疏远的灯红酒绿,外边是氤氲着的雨。
一把熟悉的黑伞撑在上方,映入眼帘的还有江昀安漆黑的一双眼。
他轻握着伞柄的手,像是微微在意地用力了下。
随即开口,似在强调:“我说的把别的带走,不止是糖。”
云知意走在伞底下,适时地流露出微讶的反应:“那怎么办,糖已经被我吃了。”
她伸手扬了下包装纸,唇角绽着一抹笑。肩上的伞好像微顿了下,淌下的雨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话语还未继续,旁边伫立的人突然动了下,率先开了口。
他垂下眼睫神色莫名,要近一步继续着道之前,缓缓回应:“我说的,也不止是糖。”
逆光的角度里,他没像过往的时候,一味低敛着眼眸。或是轻掀眼皮敷衍着瞧人,带点少年天之骄子的恣意和凉薄感,好像没有什么存在能入他的眼底心间。
这一回。
江昀安撑着伞,同她较真般地四目相对,一字一顿:“手链是同款的也没事,垃圾桶里的玩偶抱枕,也能重新捡回来。”
“就算你想回去唱生日歌——”
他很轻的话语说到一半,突兀地顿了下,余音散在了淅沥嘈杂的雨声里。但是落在她耳中,依旧显得分明。
“想养鱼的话,也没关系。”
那天她在荣美楼下,同他擦肩而过时,他好像也说过似曾相识的话语。
只是那时他质问的是,他是她养的鱼吗。如今撑伞的手微滞,说出的又全然不一样,就这么专注地凝视她。
云知意将手里剩余的糖,一并收进了口袋里。
她瞧见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气息同她的也交织在了一起。眼皮上如墨的浅痣,被光影晕染得分明,像极了初见时的模样。
“是吗?”
云知意抿唇笑了下,像是看热闹般:“既然说得这么大度,你手抖什么?”
还有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如今已走出了门,他才开口。轻叩在伞柄上的指尖,眼见着拢起收紧了刹那。
江昀安喉间微动,神色不明:“那换个真实的说法吧,我没那么大方。”
“你向来知道的。”
只是后来,太多的分别过后,他将这些不好的脾气收敛了回来。这次假装过后,又小心翼翼地重新伸手试探。
但还是因为她微带戏谑的一句话,便破了功。
他拿着纸巾,替她擦拭方才蹭上指尖的一丁点奶油。动作轻柔,目光却从上边滑过,顿了再顿。
云知意瞧见了他低眸回首的刹那神色,蓦地开了口:“不止是这次,上次偶遇江亦深的时候,我也没唱生日歌。”
“今天出席他的饯别宴,算是两清了。”
正擦拭的人手腕明显一顿,神色倒如往常,只是唇角明显地轻勾起,笑得霎时好看:“这样啊。”
她又想了想:“但是你刚刚的建议,还挺诚恳的,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要不然你继续从容大方,我现在回……”
话语还未说完,云知意倏地顿住,气息跟着对方的举动一乱。
她垂下的眼睫微动了下,也无法避开,入眼的即是他分明的眉眼,所觉察的即是他唇上的温度,一点点带着缱绻难言的意味。
淅沥的雨声逐渐模糊,像匆匆而过的帘幕。
许久后,先主动亲的人轻移开,带点疏懒地开口:“我吻技肯定比他好。”
云知意:“……”
着实是有些奇怪的攀比点。
肩上的伞稳稳地撑向她这边,汇聚的雨滴抛起了道弧度,悄然划过。雨外的景致已豁然明亮,寂静的小道,仿佛能走上很久很久。
而身边的人,逐渐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感。眉眼轮廓舒展,怀抱也比从前踏实,有力量了许多。
云知意揶揄:“所以,你是终于想通了吗?”
看来这里来上一趟,也非全然是糟心的事。云开见月,雨过天晴。
江昀安似是轻笑了下,低低地道:“想通吗?”
“那可能,要早上许多。”
那是在更早的时候。
地铁上曾经擦肩而过,从扶梯下来后穿过人群,拥挤间最终还是见她去了相反的方向。越来越远,直到看不清背影。
或是偌大的校园里,选相同的通识课,在阶梯教室的后排遥遥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