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89)
这样说来,她还不知道傅星桥的规划是什么。
温始夏在某个深夜想到这一点, 便想着改天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不料在这之前, 噩耗先来了。
当时温始夏刚上完清明假前的最后一节专业课,老师下课后向她招手让她存一下PPT,课后发到班级群里。
温辛良的电话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她站在讲台上, 刚将优盘插进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旁边老师在回答同学的问题,温始夏往墙角处站了站, 掏出手机后看到显示【爸爸】。
她接上后还没来得及说话, 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原地。
——“夏夏你现在去北门陈叔接你,外公去世了。”
绿色的进度条达到百分之百, 温始夏这时候竟然还顾得上礼貌,向老师说了谢谢。
至于老师回了什么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她愣愣地收拾好自己的双肩包,甚至忘记将它覆上脊背。耳旁嗡嗡直响,下课后大家讨论吃什么去哪里的声音刺激她的神经,她一句话也理解不了。
倪思蓓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我得回趟秦城。
“秦城?你外公外婆家?”
再问什么她也不肯回了,只在走出教学楼后开始狂奔。
——“人是脑梗走的,半夜你外婆心慌起夜发现的。”
——“走得很安详,面容不难看,甚至在微笑。”
——“也不知道外公是不是感受到了,遗嘱就放在书案上,上面压着一颗你以前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
她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书包挂在将要失力的手掌中,呼吸都被冻住。
柔和的风吹过,她又想起来,刚才教学楼内走廊的墙上,那一幅醒春图便是付华汝作的。
那样沉稳顿挫的笔触,棉料的生宣,玛利蓝盒的国画颜料,她依然记得。
纸本写意的花鸟画,墨层叠染,侧锋皴擦,藏锋含蓄,露锋苍健,逆锋生辣。就连篆刻的章子都工工整整拓印,像是他的一生。
春风拂过温始夏的脸颊,拉开车门坐进去后,她摸了一把脸,满手的冰凉。
陈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透过后视镜深深看了她一眼。
所以为什么是春天,是将要下雨的清明。
年前她去家里看望两位老人,那样刚正的老先生在知道她病可能还没好后显露明显的慌乱,攥着她的手不让她去。
她以为他会攥住她这个外孙女的手一辈子的。
那三天假期,温始夏跟着温父温母忙进忙出,其实说忙也谈不上,温辛良一人几乎揽掉了所有事情,她大多数时候都只需要将肩膀借给妈妈,让她在深夜可以安安静静地哭。
外婆也一夜间倒下,在医院打着吊瓶还要起身回老家。
付菀擦掉眼泪扶住她,说:“爸的葬礼时间确定好了,到时候您还要出席,他的学生多,您得去主持大局。”
温始夏转身抹泪。
付菀招呼她让她去打杯水来。
而在葬礼上,温始夏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余珺。
她之前以为,付菀和余珺的关系仅限于很好的朋友,却没想到两人家庭竟也有这样深的渊源。余珺的父亲和付
菀的父亲师出同一人,他们在一起度过以一打头的那个年代,拥有过命的交情。
此时出现,不足为奇。
温始夏当了好几天的背景板,到最后看着那些人走出灵堂后便可以浅笑着彼此招呼起来,只觉得冷漠。
温辛良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将她送回了安城。
“你一个小孩子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忙,回去读书吧,别难过了。”
这是他的原话。
她实在难受,回学校后将关机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手机充上电。倪思蓓也在宿舍,大约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拉着她去西门外的清吧喝酒。
刚收假没几天,大大小小的学生都没什么学习的心思,门外的精品店里小男孩坐在地上拉着妈妈的手央她买一盒奥特曼玩具。
倪思蓓咽下嘴里的气泡酒,拍拍温始夏的肩膀让她看外面。
“说起来也是巧,我放假也回了趟渝地。”
温始夏目光从小男孩T恤前的刺绣上挪开,回头问她:“过完年还没多久,阿姨又让你回去?”
她摆摆手说不是,“张壹轩他弟弟不是中考么,他之前跟我提他弟弟英语不太好,我就回去义务教育给那小子补了几节课。”
她讶然问道:“见家长了?”
倪思蓓极淡地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快,感情也没到那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