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67)
他也不动弹,想必是真的累极了。
也不知道他那些兄弟们是怎么放心把他一个人就这样扔过来的。
温始夏转身,双手撑在椅子上,严肃命令道:“师兄,给我十五分钟,这个必须得收尾了,你先把牛奶喝掉,听到没?”
到底是没照顾过喝醉的人,年少的女孩不知道自己这样严正的敕令,对傅星桥来说就是说情话。
他不知好歹地逗弄:“威胁还叫我师兄。”
温始夏才不理他,扭头掰电脑。
结果还是心软,敲了两行字后走过去把牛奶拆开往他手里塞,还提醒说:“喂,你别捏,等会儿洒掉了,卫衣裤子是无辜的。”
他不说话,顺从仰头喝一口。
温始夏看他这副样子,歹念一起,从旁边椅背上捞过自己的外套,往他身上一披——
热死你,臭师兄。
*
傅星桥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钟了,温始夏正端坐在凳子上背资料。
他不好打扰,清了清嗓子后去了趟卫生间。
再回来时想提醒她楼门是不是快锁了,结果眼睛一扫看到了靠近她座位的窗上,水雾有点奇怪,像是书写过什么。
他瞄了眼温始夏,然后放轻步子去看。
谁料刚站定,揉了揉眼睛正准备看,字就被后面忽然出现的小姑娘一把抹掉了。
他“啧”一声,侃她:“写什么还不能给师兄看一看了。”
看得出来是真的好奇,毕竟少见他有这样愿意刨根问底的时刻。
温始夏双手擦着,腹诽他奇奇怪怪的探知欲,避重就轻地回:“没什么。你酒醒了?”
傅星桥这时候竟然还记得从口袋里取纸巾给她擦手。不慎欢喜的样子,语气也带着惋惜:“好不容易抓一回,生生错过。”
“这不在你面前呢吗,哪有错过?”
在一起呆久了,她也开始像他,说一些不怎么过脑的好好情话。
温始夏说完也愣住,半秒后在脑子里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他,说哪有人还没谈恋爱就漂亮话一箩筐的。
但傅星桥觉得自己还挺吃这一套的,捏着她的手说外面雪又大了些,我送你回宿舍。
温始夏学久了
,人也像她写的那些讲义一样温顺又乖巧,顺他的意说好呀。
月不能光,花坛里落了不少雪,压低枝桠,一路上周遭都安静。
温始夏忽然出声问:“师兄你不用考试的吗?为什么每天看上去那样清闲?”
这话他不爱听,人捏着没喝完的半盒牛奶,声线还没彻底恢复:“师兄哪儿那么闲了?师兄还不是为了找你。”
她哑口无言,半晌后应了声哦。
他拎着她的书包,说小没良心的。
温始夏接下他这句笑骂,拿过书包后给他提醒:“牛奶都凉透了,别再喝了,不然胃痛。”
傅星桥眼眸一深,心尖有点痒:“师兄知道了,你上去吧。”
她还操心:“有人来接你吗?”
问完才觉得多此一举,他哪里像不能自己回家的人。
他反倒认真,“有的,你今晚早点睡,再做梦了把梦发给师兄,我还能找人帮你算算。”
说后半句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诚恳。
温始夏被他逗乐,挥一挥手说:“再见咯。”
字尾跳跃在舌尖,卷出口腔里牛奶的醇香。
傅星桥抬手,看着她消失在楼道口的衣摆,忽然想起来,自己该抱抱她的。
她今晚怎么这么可爱。
第34章 长夏34
当晚温始夏不出所料地做噩梦。
那是条又宽又陡的长坡, 十四岁的她被付菀放上一辆自行车。
母亲的表情称得上平静,她淡然勾唇,说夏夏你用力蹬。
温始夏在慌乱中回头, 坡底暗红色的卡车像外国电影里带着角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嘴静待少女的献祭。
风将她的脸吹得一阵钝痛, 像是被人扇巴掌。
温始夏好累好困, 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下一秒自行车就以一个不可控的速度迅速倒退。
她余光中闪过的一切都变成模糊的色块,像是教堂顶散落在地砖上的彩色玻璃, 又像衣柜里爷爷奶奶为她准备的五颜六色的仅有两拃长的童装。
在将要撞上卡车粉身碎骨的前一秒,温始夏醒过来了。
阳台那盆吊兰为冬天添几分翠意, 睡前倪思蓓怕着了风将所有门窗都锁得紧,此时她一人借着底下桌子上的电子产品的呼吸灯看着天花板, 有种溺水的感觉。
温始夏没控制住眼泪,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抹一把眼角, 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实在是哭太多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