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58)
她反握住奶奶的手,肩上的书包被温鹤鸣拿去书案上,“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了,还没吃饭呢,我自己坐出租车过来的,没叫陈叔,要是叫他的话你们肯定就知道了。”
“这孩子,下次打电话让你陈叔送你。”谈芝笑着回头望一眼温鹤鸣,补充道:“你爷爷昨晚上还念叨你来着。”
温始夏扶着奶奶坐去外堂的椅子上,陈姨手脚麻利,这就端来了包子和素粥,说:“这几天两位老人家胃口不好,吃得素,你要是吃不惯我再去给你重新做。”
温鹤鸣闻声就招呼她:“那重新做,给乖女重新做点。”
温始夏眼眶一酸,她嘴角又用力上扬几分,按住爷爷的手,转移话题道:“不用了,上次您让爸爸妈妈给我带回去的书,我看了有二分之一了,温老先生字的风骨未减分毫哦。”
话题一被打岔,他们就欢欢喜喜地聊其它了。
温鹤鸣把谈芝的外套拿出来披在她身上,嗔怪她:“不是让你出门就要添衣的吗。”
温始夏咬着包子看他俩,默默将手机关了机。
例行寒暄过后,温鹤鸣又去了书案前弄他的那些旧书,他埋首故纸堆数十年,身上都沾了陈墨的味道,在温始夏的记忆中,爷爷永远都脊背挺直,用毕生捍卫文人风骨。
谈芝也是早年的知识分子,但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也就只能替爷爷做些检查装订的工作,她那套墨宝封赏之前,最后一幅字是题给老伴的。
温始夏看着他俩在那忙活,吃完饭后提了一句:“家里最近有外人来吗?”
温鹤鸣的手忽然顿住,半晌后摇头,淡声说:“没有。”
谈芝听到后,默默把她从书房拉出去,让她去给自己接杯热水,“到点了,我再不吃药你爷爷该催了。”
“好。”
温始夏只能在家里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得走,因为下午有心理剧大赛,她负责查票以及维护现场秩序,得早点去。
那晚她睡在自己从小安眠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爷爷亲手挂上去的入梦装饰,十几年的旧物了,上面依然未染纤尘。
她床边的书桌上,她曾央爷爷奶奶给她买的书还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从《安徒生童话》到《朝花夕拾》,本本都是爷爷奶奶带着她标生字词的。
两位老人家辛辛苦苦为她造梦,给她安静读书习字的环境,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本该是个依然信奉童话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温始夏匆忙抬手擦了下眼角流下的泪,翻身后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刚开机就看到进来几条短信。
她坐起身,解锁后看到发件人是一个陌生号码——
【夏夏,对不起,也代我给你爷爷奶奶说声对不起。】
【昨天去你们家惹温老爷子摔杯了,十分抱歉。】
她后背沁了一身汗。
隔天温始夏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六点钟了,温鹤鸣和谈芝非拦着她吃晚餐,还特意让陈姨提早开锅,她不好拂意,于是下车后就只能直奔活动中心。
心理剧大赛七点钟开始,温始夏蹬着辆自行车,到地方后把书包放在后台,又去总台那边报名字取了工作牌,接着拿手机去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
昨晚失眠到三点,她怕待会儿观众席彻头彻尾的黑暗,她一不小心睡过去就不好了。
今天的天中了邪似的,穷冬烈风在温始夏路过活动中心大门的时候灌进来,扬起她的格子围巾,墨蓝色的带帽大衣衣角也被刮动。
她摁下直往她脸上扑的工作牌,右手的创口贴换了一次,翘起边角的粘胶糊
住牌子的边缘,温始夏梗着脖子往后让,皱眉按住硬扯。
天灰沉沉的,情绪稳定如她也烦得抿嘴,在无人处将烦躁摆上脸。
温始夏走去门边的垃圾桶旁,将创口贴狠劲从手背上扯下扔进去,痛感隐隐泛滥,延续至心口。
尽管只贴了不到一周,那片用了药的寸地却已经发白,比周边的皮肤还要更亮一个度。
几小块分散的伤疤已然愈合,冬天伤口又好得快,此时连痂都掉光了。
她平白想起那个不愉快的夜晚,就因为一时的不愿忍耐不愿将就,她便敢把之前积攒的所有美好都揭过去,在进程上涂上难看的黑块。
暗恋这条路好像只能越走越窄。
温始夏长舒一口气,想着去卫生间洗洗手,谁料一回头就看到门口站着那个清隽的身影。
傅星桥穿着件黑色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波澜不惊地望向她,眸子黑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