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21)
这是她第一次狠了心地在许晋阳面前动气。
温始夏站定,将牛奶攥在手心,面包的包装袋也发出“滋滋”的声响:
“许晋阳,你觉得抱歉就不该再来找我了,那些事情你烂在心里就好,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跟前凑,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甚至对我造成了严重的困扰。”
她说完就向前走,谁知许晋阳在后面紧追不舍,温始夏步子加快,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心里十分厌烦。
——“夏...”
——“小师妹。”
她脚步一顿。
一定是作弄
,温始夏猜,巧合地像部话剧,或许她和身后的两人都像台上的演员,楼内煌煌的光像舞台灯。
她想象着,和许晋阳的纠缠才是这部垃圾作品的主线,而傅星桥每次的出现都将她的下场时间向前推了一截。
温始夏未及转头,就感受到傅星桥凑近她。
他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那面曾在置着玫瑰味香薰的洗手间内递给她擦手纸的干净掌心这次朝上,向她坦然展开。
温始夏抬眼疑惑看他。
“垃圾不扔吗?我可以帮你。”
三分钟后,温始夏坐在5106教室,可以容纳一百二十个人的大教室里安安静静,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傅星桥坐在温始夏旁边的位置,他自若地掰开笔电,看她耷拉着肩膀低头嘬牛奶,轻轻勾了勾唇。
温始夏忽然轻声叫他:“师兄...”
傅星桥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偏头凑近她:“嗯?”
温始夏瞄了眼周围,看到老师已经提着包进来,便用气声说:“刚才谢谢你。”
傅星桥点了下头,没往心里去,又看她一副蔫蔫的模样,以为是被许晋阳磨到了,心累得慌。
他心里一动,说:“下次...”
“温始夏在哪儿呢?”台上戴着眼镜一丝不苟又精瘦干练的女教授忽然出声叫她。
温始夏立即站起来,应声:“老师我在。”
那位老师姓戴,曾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给温始夏带过一学期的专业课,她因为出勤率高,作业又写得认真,还在期中的小论文上得到老师一句“很棒”的评价,得以混了个脸熟。
今年她又开设了一门“西方哲学与文化”,温始夏也抢到了。
戴老师站在台上,向温始夏招手让她过去。
傅星桥那句话憋在喉咙,他站起身让温始夏出去。
她在台上帮老师弄word,戴老师在旁边点名。
老师讲课像她这个人,在德国呆了大半辈子的人,说话总带了些黑色幽默,又是江南人,讲完知识点还会无意识带一句“晓得伐?”
温始夏听得认真,笔记又满满当当,看旁边的傅星桥全程只盯着电脑屏幕,想必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对卢梭和康德没一点儿兴趣。
温始夏会在老师停顿喝水的时候偷偷用余光扫一下旁边人,看他眉头紧皱,镜片后的眼睛认真而严肃,也不敢打扰他。
那晚九点十分下课,傅星桥收拾好东西,掏出手机处理消息,温始夏忙拉上拉链跟在他旁边,讨了个巧。
夜晚的安大像一幅油画,晚归的行人三三两两,她和傅星桥也在其中。
温始夏想到上周的事情,率先开口解释:“上次在亭子里,我说话不太好听,对不起。”
傅星桥配合她的步调,步伐调得小,听她这样说,开口:“本来就是我的错。”
温始夏等了他半天,以为会有个下文,谁知这人没再说什么。
前面就是宿舍区,男生宿舍在前,温始夏心里一沉,有些失落,面上却是不显。
她平衡着心里的天平,不允许自己失了半分方寸。
于是她干净利索地说:“师兄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傅星桥偏头看她,没人知道他心底也在挣扎。
温始夏的声音轻柔,望向他的眼睛也没有半分旖旎与试探,但那样一份礼貌与疏离却将傅星桥生生切开。
他站在路灯下,在安全区内做出了最后的迈步,“下周放国庆假,师兄想请你吃个饭,”末了,又补充说:“为了道歉,又为你那把伞。”
*
2018年的国庆假放了整整一周,那年一款新短视频APP的爆火之意已然在酝酿,温始夏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陈叔不像陈姨那般慈和,他总不苟言笑,此时车里安安静静的。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驾驶座上的人说话了:“小姐,温先生临时有个会,太太说下午还有一节课,家里可能只有您一个。”
温始夏回神,从后视镜里看他,笑着点头:“知道了,辛苦陈叔还要去接我爸爸一趟。”
车子缓缓启动,路边一家汉服店门口挂着的油纸伞素雅,温始夏看着一位女孩子拉着同伴走进店内,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和傅星桥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