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15)
“你该来问我的。”
她看到傅星桥眉梢动了动,面容却依旧冷静自持。
温始夏再次重复,语气更加坚定,还不自觉地带了几分不满与委屈:
——“师兄你该来问我要的。”
*
温始夏回到宿舍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厉害,褚楚正站在镜子前喷香水,看到她进来了说:“思蓓刚给你发了很多条消息,问你下雨了需不需要送伞。”
闻言,温始夏着急地问:“她人呢?”
褚楚踮着脚转了个身,裙子甩出漂亮的弧度:“你没回她,她就去图书馆了。”
温始夏这才放下心来,她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喝光了里面凉透了的水。
冷意从喉咙一直浸到胃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风穿堂而过,疲惫又苍白。
褚楚的电脑放着RAP,转头问她吵不吵。
温始夏摇了摇头,说:“你听吧。”
她站起来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那晚去银达背的挎包,在夹层里翻找出那根红绳,小心地套上右手腕。
褚楚“啪”按空格键关了音乐,背起腋下包出门,关门的时候给她说:“汪狗找我,我走啦~”
温始夏已经习惯她和汪卓阳三天两头的分分合合,只点头提醒了句:“注意安全。”
那晚她睡得极不安稳,梦到了付屿。
十八岁恣意而耀眼的少年双肘撑在金店透明光洁的玻璃柜上,笑得满眼都是宠溺:“喏,这个兔子适合你。”
她眼角一跳,用额指了指那个兔子说:“好,那就这个吧。”
付屿帮金店缠丝线的阿姨绷着红绳,分心对旁边玩手机的她说:“红绳戴右手,运势才能连连走高,近期大事是祝你高考顺利,不过长远来看的话,还是希望夏夏心想事成。”
那么好的人,她梦里都落泪。
与此同时,银达顶层。
傅星桥坐在角落的位置,手里转着一支贴着星星贴纸的黑色签字笔玩。
常燈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划拉着手机,半晌后抬眼看他:“怎么?今天又吃错药了?”
傅星桥情绪淡淡的,无厘头地来了句:“我对她撒谎了。”
常燈没反应过来,愣了半秒后嗤笑一声:“那小姑娘?”
他点头。
常燈摁灭手机,将东西磕上玻璃桌面,人往后边一靠,斜角落的人一眼:“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傅星桥两条腿叉开,手肘撑在膝盖上,也不看常燈,只盯着手上的笔瞧。
“她问我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又怎么对上脸,我说我看校报知道的,上次我在楼下洗手间追上她,看到她和一个男生说话,我就说我是那会儿对上脸的。”
常燈“啧”一声:“她和那男生说什么话呢被你听墙角了?”
傅星桥摇头:“听着不太好的话,不过这事后续还长着,重点是那男孩叫她名字了,我就这样说了。”
“还有呢?”
傅星桥开始沉默,思考该怎么启齿,最后全盘托出:
“上次她借我伞,我还伞来着,脑子一懵电话就直接打过去了,她说我不应该去问别人要她的联系方式,”说到这里,他懊恼地抓了下头发:“她肯定以为我问那男生要的。”
常燈听完后衔了根烟:“我有话直说了啊。”
“你骂吧。”
常燈没怎么和他客气,说:“其实联系方式你有归有,但你想藏着掖着,盘算着和人从交朋友开始那就大大方方去要,结果逻辑出现bug还去人面前晃荡,你这不自己作死呢吗?”
——“我哪儿敢啊。”
傅星桥无奈地勾了下唇,连他也瞧不起自己。
常燈一下子噤了声,也没想到得到个这样的回答。
只听傅星桥接着说:“我知道我自己没礼貌了,可是我害怕,我怕她嫌我龌龊、嫌我轻浮又不知分寸,为一把伞去交个朋友,我们的开始不该这么廉价又草率的。”
可事情还是发生了。
包厢里十足安静,傅星桥肩膀耷拉着,整个人都很颓。
常燈把酒往傅星桥面前推了推,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其实少见他有这样的时刻,傅星桥这样一个紧巴的人,从小到大都把日子混得好,家里独独这么个儿子,那些在别处吃到的苦都叫做历练。
所以
他十八岁那年来找长他一岁的常燈说“我爱上一个女孩子了”,听到这句话的常燈,眉心都跳了跳。
他用词何等精准,和十七岁时大家在操场打球时的那句“我有喜欢的女孩”的话完全不一样。
常燈看着傅星桥灌下一整杯酒,问他:“那前边呢,你怎么让人家发现破绽的。”
对啊,从他学数学就可以看出来,他分明不是一个允许自己有逻辑漏洞的人,可在遇上温始夏之后,从头到尾都错了个遍,把心都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