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124)
温敬恺当时在读高一,学校周末
补课,他因没带资料书的闯入让这一切休止在最龌龊的时候。
他护温始夏于自己不算强壮的怀里,也护住了她对自己、对这世界最后的期待。
后面的一切温始夏都记不清楚了,她空手接到的白刃劈去了心脏的某块地方,让未来两年与林阿姨的交谈变成无数场艰难的缝缝补补。
其实温始夏也想过,如果温辛良的公司不是在她刚出生之后去香港敲钟,如果付菀没有收到那封RCA(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offer,如果她没有被送去爷爷奶奶家教养,那这一切会不会走向不同的轨迹。
这终究是个无解的命题。
温始夏坐在凌晨三点的夜里,想起来当时傅星桥问她和许晋阳是什么关系,为此两人还大吵一架冷战大半个月。
他的质询合理且有必要,可这样的事情,该让她如何启齿呢?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这样的伤疤变不成勋章,只能是阴雨天的钝痛。字字泣血的口诛笔伐会成为无意义的剖析与复盘。然后在一次次暗夜里,蛇蚁又爬出来啃食冒血的手与背,它们布着一张粘稠的大口,凌迟般地将她生吞。
温始夏知道自己懦弱,做不到激烈辩驳与强昂冲突,便只能隐藏。藏起拧巴,藏起尖锐,藏起惶恐,藏起一次次呕吐。
藏起心里的怪物。
*
那阵子安城不太安稳,表面平和,内里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温始夏入职后,从秋天开始带班,没想到2021还没过完,那股风暴席卷全城,她随着大家一起,蹲在家里办公。
加怀由不再剪视频,温始夏觉得正常。他那样的性格,本来对什么就都是三分钟热度,如今沉寂下来,朋友圈也都变成他的撒泼场所,这才顺眼。
她时常在课后闲暇时翻看他的社交动态,发现IP地址满天飞的加怀由如今照片视频里也都变成了单一的场景,不是酒杯声色就是球赛美女。
温始夏以为自己会窥到傅星桥生活的哪怕一点痕迹,可是竟然一次也没有。
不过于颂有来找过她。
说来也是巧,温始夏有个小红薯的号。她上班之后发现教师这个职业要做的原来不仅仅是教书育人,很多事情搅得她头昏脑胀,因而平时就用这个账号发一些无意义的疯,有时会写一些看过的书或电影的评论,还会推荐歌曲。
这个软件有一种神奇的大数据功能,使用者总能在这上面刷到熟人。
是于颂刷到了温始夏。
那晚温始夏跟完最后一节晚间辅导,高二的学生夹在高一与高三之间,上有老下有小,显得很不受重视。
她留了点作业,下线后打开手机想吐槽随堂考抄答案的人实在太多,下一秒便看到导航栏弹出一条消息。
陌生人:库布库:【夏夏?】
温始夏一顿,回了个【你好。你是?】
那边秒回:【于颂。】
两人约在了乌冬。
去的那天下初雪,带着某种特殊的巧合,温始夏不敢在下雪天开车,是付屿送她去的。
车子停在安大门口,驾驶座的人说自己要去便利店买点糖:“最近帮你予柔姐戒烟。”
温始夏极淡地笑了一下,戴上口罩后下车,说:“我摸不来时间长短,你要回的话先回,我结束后可以打车。”
付屿摆摆手:“你去吧,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在附近溜达溜达,好久没来大学城这边了。”
“也行。”
于颂站在门口处等她,门上的码已经褪色,雪粒子落在她肩上,温始夏走过去和她一起进店。
温始夏坐在常坐的位置,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高脚凳。
当时她选课,傅星桥就坐在这张凳子上和她打趣。
于颂把一头黑发染成了渐变蓝,那样跳的颜色,她反而撑得起。
店里好像什么都没变,温始夏接过拿铁,极小心地抿了一口,继而笑着问:“你怎么知道那个账号是我啊?”
那阵子鲨鱼夹流行了很久,却没有像其他东西一样火速退出市场,只是销量降低,它依然是大多数女生公认的最方便的缠发饰品。
于颂从旁边桌面上拿起它,随手挽了两下,翘出来的头发是纯正的蓝色,配上她款式夸张的耳环,依旧是温始夏记忆里的大姐姐。
“把你主页翻了个遍,歌曲每一首我都听过,要知道,世界上可再没有人能像你我听歌品味这样相像。”
于颂挑眉,彩妆遮住了她颊侧的痣,温始夏想到她送自己的毕业礼物是一支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