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122)
温始夏攥着膝盖上的托特包,忽然听到那位看她不顺眼的男老师问:“你的本科学校很不错,看你的履历和绩点也可以保研,那为什么没有继续学习?”
她极淡地笑了一下:“觉得相比于输入,我更喜欢输出一些。因为家里长辈的原因,教师一直都是我很向往的职业。”
“倒也不必那样官方,话说得太过了连三分真都没有了。你不知道教学也是需要输入的吗?”
温始夏脸一僵,思索片刻后正准备搭话,她曾经的语文老师便主动帮她解围:“我看你是今年毕业的,那为什么暑假没有找学校实习呢?那是个黄金期。”
“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
“老人生病了。”
那老师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再开口时顺话似的问:“老人家确实比较容易生病啊,那现在怎么样了?病都好了吗?”
“都不在了。”温始夏说。
时代洪流本就由万千人民构成,因为大环境的原因,医院变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场所。
而那段时间,温始夏几乎天天戴着N95,陪在重症监护室看护两位老人。
之所以是两位,是因
为可爱、慈祥、热爱花花草草的谈芝奶奶已经在年后驾鹤西归了,没能等到春天降临。
也没能看看她亲手种下的洋桔梗。
爷爷和外婆也难以忍受病痛的折磨,一前一后地在太阳最热烈的盛夏永远阖上了双目。
之后那一阵子,温始夏其实过得挺不好的。
她甚至无比厌弃自己的名字,不吃不喝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付屿叫来樊予柔陪着她,她也呆呆的,不怎么说话。
她有去过医院天台,进去时每个步骤都做了,扫码测温,甚至还对值班的门卫微笑,像对学校图书馆门卫叔叔弯唇一样。
笑完才意识到自己戴了口罩。
那样高的地方,夏末也没有微风,温始夏坐在台子上,没想着跳下去,只是在思考等会儿该以什么样的理由买安眠药。
听说那样会好看一点。
想到这里,她兀自垂头晃脑袋,头一偏便看到手机的来电提醒。
倪思蓓打来的,她顿了顿后还是接了。
她第一句话是——
“夏夏!我又来安城找你啦!现在在赛格负二层,你想不想吃点东西?锅包又可以吗?甜味的。”
“或者夸父炸串?里面土豆片最好吃,廖记棒棒鸡有点贵,下次我宰你。”
“但是茶百道我还是可以给你买一杯的!豆乳玉麒麟可以吗!”
温始夏忽然泄了气,心中涌过不具名的滚烫,回她:“你等一下,我现在来接你。”
现在回想起这些。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语文老师明显愣住了,半晌后低下头翻看她的简历,说了声:“对不起。”
“没关系。”
结束后温始夏回家休整,她觉得父母家离学校实在太远,下午打开电脑在网站上看了好久的房子,却一无所获。
于是天光初暗时,她去了趟加怀由的酒吧。
“+”的调酒师已经换了好几批,只是驻唱歌手却一直只有祝月明一个女孩。
那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加号在暮色里闪着光,温始夏走近时,发现也许是秋天的原因,今夜酒吧整体氛围都出奇地萧索。
祝月明也颓丧起来,握着麦克风唱一首《自渡》,
一位民谣女歌手的歌曲,创作者很有风格,特立独行,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喜欢她的人觉得她率性独有,不喜欢的便觉得她无病呻吟。
温始夏走去吧台,脱掉外套,随意点了一杯果酒。
调酒小哥又换了,她说完“谢谢”后,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慢慢听。
祝月明穿着宽松衬衫和牛仔裤,闭着眼睛温柔哼唱:
“常唤不醒错过风雨人潮
青苔斑驳闻讯而不知晓
人生不能太过圆满
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
温始夏无由来的有些伤感。
玻璃杯外柠檬薄片青涩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她在台上那人唱完后向她举杯。
祝月明正准备离开,一看到是她便怔住,而后快步走下台,凑近她说:“夏夏你很久没来了。”
“最近比较忙。”
祝月明低头,语气有些失落:“你肯定不让我给老板打电话,不过他上次来店里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他不总是这幅样子么,工资照发就行了。”温始夏朝她眨眨眼,避重就轻地回。
“也是。”
气氛安静下来,久别重逢的人,说话总是带着几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