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353)
几个御剑的身影自高空盘旋而下,落在古道的尽头。
甫一落地,温缇便划出一道界限,不可触碰外面的任何草木。
她仰头望着面前岩壁,说道:“这里就是玉屏山了,但那条通往酆都的路在哪里,我从未听教中人说起。”
安置悬棺的石洞皆在玉屏山的背阴一面,密密麻麻,有千数之多。
阴冷的风自水上而来,又呼啸而去。
丛靖雪站在温缇身旁,与她一同向明无应望去。方长吉也跟来了,他站在水边,仰头望着岩壁上的孔洞。
而谢苏这一路上都很沉默,此刻站在明无应的身后,看向他的目光却是往日从未有过的复杂。
明无应十年前去过酆都,这是传闻,却是个天下皆知的传闻。
不知道有多少人猜测牧神剑是落入了酆都的地界,可在传闻之中,明无应离开酆都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并未携剑而返,又在蓬莱十年不曾下山,令这世上的传闻更加甚嚣尘上。
如今他自己坦承曾去过酆都,就是将这传闻坐实了。
他去酆都,真的是去寻牧神剑了吗?
这问题就像一滴水,落下来就成了一片汪洋,将谢苏所在的那一小方陆地鲸吞蚕食,回过神来,几乎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答案就在水下,仿佛随时就会从水中浮出,却偏偏不敢往深里想。
迎着他人的目光,明无应的样子倒是十分闲适,仿佛不是酆都生变,迫不得已才来此处,而是来踏青游春的。
他向岩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孔洞望去,随意道:“有一处石洞里,存放的是你们乌蛊教的那位祖师爷。”
温缇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这是教中隐秘,外人甚少得知。
“是,教中人身死之后需得崖葬,也是自祖师那里传下来的规矩。”温缇轻声道,“教中有一至宝,名为青木棺,用以存放祖师的尸身,被封入玉屏山的千秋洞之中。”
她仰起脸,眯着眼睛在岩壁上寻觅了片刻,伸手指向其中一处入口最宽阔的石洞,说道:“那里就是千秋洞。”
明无应笑了笑:“洞内有一条裂缝,可以去往酆都,入口处就压在那具棺材底下。”
温缇目光震动,显然第一次听说此事,十分震惊。
“千秋洞……”明无应将这个名字念过两遍,略带嘲讽地笑了。
“虫结为蛹,破茧而生。你们那位祖师爷求的是千秋万代,不死不灭的长生之道。那道裂缝直通酆都,他是借酆都的生魂之力和尸气才维持尸身千年不腐,大概是留有后手,想着有朝一日,能再以什么法子复生。你们教中的后人在岩壁上开凿石洞,也学他的样子将棺材悬置洞中,没什么用,早就化得只剩骨头了,真正不腐不化的只有他一个人。”
乌蛊教并不像其他的仙门,师门传承,感情甚笃。温缇也一早便出来游历,数年之间从未返回教中,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听得明无应这样说,只是觉得十分唏嘘,慢慢地摇了摇头。
方长吉道:“事不宜迟,还请温姑娘为我们带路。”
此处偏僻,又有毒瘴,绝无外人敢擅闯,因此虽为教中圣地,却并无多少复杂禁制,有温缇的蛊虫做引,他们很快便进入了千秋洞的洞口。
洞口散落着些许小块岩片,碎石之间却有数个凌乱脚印。
这里有教中护法落下的蛊,所以温缇走在最前面,是为了破解此处的蛊毒
看到地下的脚印之后,丛靖雪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沉声道:“这里有人来过。”
温缇却道:“这里的蛊阵已经被人破去了。”
此处不宜点火,方长吉从乾坤袋中取出夜明珠照亮,刚走进洞中,便看到离洞口不远处的地上有两具尸首,看穿着不像修仙之人,更像是马帮里的人。
这两人皆是双手被绑,身上没有兵器,面色发青,眼白变色,口鼻中流出黑血,是中毒而死。
可千秋洞连通酆都,得天独厚,这两具尸身竟毫无腐败之相,完全瞧不出是什么时候被毒死的。
而洞中一片凌乱,却并不是打斗痕迹,而像是有一队人曾在这里来来回回地摸索试探。
这岩洞口小肚子大,里面甚至称得上宽阔,连夜明珠也只能照亮一小半。
方长吉向深处走去,待整个岩洞被照亮之后,他倏尔停下了脚步。
洞中空空,毫无青木棺的踪迹,也并无明无应所说的裂隙。
只石洞正中有一处四四方方的压痕,想来是青木棺沉重,停放在这里何止千年,生生压出来的。
压痕之旁却有一具尸首,面朝向里,手脚翻折,像是被随意丢弃在这里。
方长吉斟酌道:“看起来,应当是有人闯入此处,盗走了青木棺。要破解洞口的蛊毒,也不必非得有乌蛊教中的人随行,洞口那两个人应当就是从山中抓来试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