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259)
她来玉簪峰,显然是不请自来。
看徐道真此刻的形容,倒像是这阶梯之上,关着一个她的仇人,且郑道年应当是不赞同她来见这个人的。
听到郑道年的教导,徐道真笑了一下。她的容貌本来只是寻常,可是这一笑,当真是嫣然曼丽。
“掌门师兄难道不知道,我这妄心和贪求,是从何处来吗?那师兄也应该知道,我所求的东西,一生也无法得到,剩下来的每一天,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
她的语气堪称轻浮,但那话里的意思却很是苍凉无望,听得郑道年缓缓皱眉,最终也只是长叹一声,再不说话。
郑道年转而向明无应道:“玉簪峰上住着一位客人,是乌蛊教的前辈高人,云起镇上的人所中蛊术,她或许知道解法。”
明无应神色不明地笑了一下。
谢苏却知道他这师尊是在笑什么。
不管山巅困着什么人,都不过是昆仑的囚徒。
玉簪峰险峻异常,连飞鸟都无法越过,想要逃离,当真是千难万难。可是在郑道年口中,就只是一位被昆仑留在山中久居的客人。
要当这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恐怕脸皮要炼得比修为更厚一些才行。
一旁的杜靖川拉了拉那锈迹斑斑的铁索,哗啦哗啦的声音中,山风低啸,声似嚎哭。
要到达山巅那处牢房,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眼前山岩直上直下,这道狭窄阶梯就是在山岩上硬生生开凿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过,那石阶更是窄得只有半只脚掌那么宽。
谢苏原本站在众人最后,这时却看到明无应向他走来。
一句“师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谢苏只看到明无应眼中微微漾动的笑意,就觉得后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身体顿时轻如鸿毛,向上飞去。
他被明无应揽在身前,好似被清淡的白檀香全然包裹起来一样。
所谓凭虚御风,不过如此,这险峻非常的玉簪峰,在明无应面前,同寻常的山峦也没什么两样。
长风流云从谢苏身边掠过,脚下就是看不到底的万丈深渊,云雾聚而复散,隐隐现出陡峭的山岩,及山间的野草枯树,一脉荒凉。
“别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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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无应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谢苏不由自主抬眼看去。
因着二人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无应的嘴唇正对着他的鬓角。隔着衣衫,谢苏仍然能够感觉到明无应掌心的热度。
……太近了。
由不得谢苏心头转过第二个念头,明无应已经带着他落在山巅。
明无应放开他的一瞬间,谢苏向后退了半步。
此处寸草不生,巨大的山岩裸露在外,上面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锈迹斑斑的铁索却延伸到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山岩之下,外面由栅栏混着竹片遮挡起来,勉强成了个简陋的小屋,足以遮风挡雨。仅剩的两扇窗户,却都被钉死了。
小屋之外,有七道赤金光芒冲天而起。
每一道光芒之中,都是一柄长剑,深深地楔入山岩。
七柄长剑之间有流光织成的锁链,彼此维系,组成了一个十分强悍的阵法。
这玉簪峰的山巅本就陡峭到几乎无法靠近的地步,又有七柄长剑组成的剑阵镇压,谢苏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关在这里。
明无应似乎对那七柄长剑颇有兴致,旋即靠近其中一柄,认出了剑身上的铭文。
“天枢。”
谢苏也走到离他最近的一柄长剑之前,低头看去。
七柄剑的形态都是一样的,比寻常的剑更要长一些,锋利异常,在这山巅受风吹雨打,不知过了多少年,仍有雪亮的剑光。
剑身上的铭文却并不相同,谢苏面前的这一柄叫做摇光。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把剑是以北斗七星来命名的。
明无应道:“这是昆仑先代掌门梁培雍的佩剑。”
谢苏颇为意外:“先代掌门?”
明无应笑了笑:“他是郑道年的师父,修为还算不错,但是教徒弟的本事就差了点。不过……”
“不过什么?”
“此人过世很早,”明无应打量着山岩下那座破败小屋,“据说是跟一个魔头鏖战数日终至力竭,七剑尽毁,同归于尽了。”
可这七柄剑却是悄无声息地伫立在玉簪峰的山巅,彼此呼应,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剑阵。
明无应悠然道:“难不成梁培雍还没有死?”
“先师确已过世多年。”
谢苏循声望去,郑道年已经从那道狭窄石阶走了上来,在他身后则是徐道真等人。
杜靖川和丛靖雪的神色都很平静,显然一早就知道先代掌门的佩剑并未被毁,而是伫立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