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126)
片刻之后,一块布片滑落,露出下面的一截木头。
华歆看着那物事,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熟悉。
第55章 影中之剑(十)
那布片之下的木头,竟是一只木头雕的小鹰。
小鹰只巴掌大小,雕功却十分了得,昂头振翅,欲飞不飞。鹰喙弯弯的向下钩着,连身上的羽毛都十分逼真。
这只小鹰显然还没有雕刻完,双脚处还未从木头中脱胎雏形,可是那姿态却是活灵活现。
华歆握住木头小鹰,神色极是震惊,又伸手去匣中翻动,抓起了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举到眼前仔细查看。
在如此水气湿重之地,短刀早已腐朽不堪,脆得好似徒手便可将刀刃折断。
华歆抹去刀刃上的锈迹,只见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有两处小小的标记。
正面是弯弯几道溪水,反面是一朵白云。
华歆忽然“啊”地大叫一声,谢苏只当她触碰了什么机关,回首望来,却看到华歆呆呆地站在石台上,双眼中不住流下泪来。
谢苏掠过水面,走上石台,华歆好似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了,一手拿着木头小鹰,一手握着短刀,神色很是悲戚。
“你怎么了?”
华歆本是个明媚动人的少女,养尊处优,很有气派,可是此时不住大哭,那双眼中竟似包不住这许多眼泪,便如孩童一般嚎啕大哭。
谢苏原本天性中极少被他人情绪触动,此时望着华歆,却从她的眼泪中看到许多复杂的东西。
华歆将双手中的物事举到他身前,抽噎道:“这是,这是我大师兄的遗物。你看这刀上……一面刻着白云,一面刻着溪水,那是我大师兄戴云溪的名字……这只木头小鹰,是他说要雕刻了送给我的。”
她说话时断断续续,忆起往事十分伤怀,显然与口中的大师兄感情极其深厚,见谢苏相询,骤然之间难以自持,便将往事一一道来。
戴云溪便是叶沛之的大弟子,天资聪颖,性情却是烂漫潇洒,好友知己极多。
无极宫地处苦寒之地,灵气也不似其他仙山那般充盈,修炼之时便要付出格外的努力,是以门人之中多性情坚忍之辈。
只戴云溪是个例外,因为性情潇洒,又爱交游天下,常常要惹出一些事端,总是要挨叶沛之的罚。他又很是喜欢各种杂学,常常分心,为叶沛之所不喜。
可戴云溪的天资却又很高,纵使只是将一半心思用在修炼上,也已经是无极宫这一辈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叶沛之对门中弟子一视同仁,一样的严苛,就是对年幼的叶天羽和华歆也从不例外。
孩童贪玩乃是天性,有时二人完不成叶沛之的要求,便要受罚,被关在冰洞之中静思己过。
戴云溪却总有办法调开冰洞外的守卫,将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他们送进来,或是在他们闯祸之时,自己出面承担。
便是对着叶沛之一张铁面,戴云溪这边受了罚,那边也要对着华歆偷偷地做个鬼脸。
仙门弟子学成之后,多要在外行走,既是磨练自己,也是为了扬名。戴云溪也是如此,但他每次回到无极宫,都会将外面新鲜好玩的事儿讲给华歆,对她依旧很是回护。
在华歆眼中,戴云溪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玩最有趣最无所不能的一个人。
“有一次,我新得了一条珍珠链子,却不小心将它掉进了冰湖里,那是南海里的珍珠,无极宫在极北,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我看着它滑下去,伸手去抓,却已经迟了。那时我还很是不懂事,为了这条珍珠链子大哭大闹,谁来哄我也没有用。”
“大师兄看见了我,笑话我没出息,丢了一条手链,也值得哭成这样。可是第二天我醒来,那珍珠链子就搁在我的枕头边。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大师兄潜进冰湖,把珍珠捞了上来。”
“那冰湖中的寒气非同小可,大师兄的经脉被寒气浸染,极是煎熬,可他却从没有向我提起。”
“而那条珍珠链子,唉,我戴着它,不过一个月便不再那么喜欢了,随手扔在首饰盒中,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华歆说到这里,泪光闪烁。
“掌门师伯要大师兄来学宫参选,可大师兄其实对修炼得道没有什么兴趣,一心要遍览世间山川美景,做个快活自由的人,但他最终还是来了,只是再也没有回去。”
谢苏的手放在匣上,微微一动。
“他死在了秘境试炼中,”华歆低头望着手中那只木头小鹰,“大师兄的手很巧,从前修炼之余,他会随手雕一些小东西送给我们,我跟天羽小的时候,常常为了大师兄互相吃醋。来学宫之前,他说要雕一只小鹰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