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天若有情(89)
也许最初,她仅仅只是想介着话题的转变转移陈不周的注意力,可他只是说了那么简单一句话,就让她心里那点感情泄洪似的汹涌澎湃。
没人想象得出来,从十六岁那年之后,盛夏里就再也没有掉落过一滴眼泪,她总是过分地克制自己的情感,她不能哭,不能低头,不能像个妹妹仔。
盛夏里要快点长大。
遮天盖地的大树已经倒下,她得自己撑起一片天,她的亲人只剩下唯一一个了,未来她还要接手公司、接手银行,肩膀上还有她要背负的责任——她早已没有做孩子的权利。
陈不周似乎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感觉到他微微屈起食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动作带着一种安抚的感觉。
缓缓的。
很轻。
轻到她怀疑只是个错觉。
盛夏里仰起脸去看他。
他的唇角缓缓平直,深色眼瞳安静看她。
陈不周今天没穿警.服,也没穿西装,穿着一身很适合他、极其符合他气质的黑色冲锋衣,拉练一直拉到最顶上。
似乎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坐在她身旁,而是一个给人安全感的大哥哥。
他的眼睛很亮,眼窝很深,看着她的模样就像是一股风拂过山川表里而过。
虽然他很少表现出来,但是她还是知道,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是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孤冷,内里对万物都很温柔。
陈不周背后顶着一片天地,安全感浑然天成,在混沌模糊的黑夜里,暖黄色灯光衬得他身上的线条格外流畅硬朗。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她。
她还可以做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小朋友。
不用着急长大。
不用着急背负上她这个年纪不应该背负的。
你可以慢慢长大。
春天来的很慢。
于是,仲夏夜之梦便更加浪漫。
你是我路上的最后一个过客/最后的一个春天/最后的一场雪/
最后一次的求生战争。[注]
盛夏里想过要复仇的。
要怎么复仇,何时复仇,怎样血债血偿她都想过……她从来没有想要好好活的意思,也清楚自己有不该有的自毁倾向,心理医生也排不上用场。
盛夏里的心向来是冷硬的,决绝的。
如果不是遇见他。
如果不是遇见了陈不周……
在盛延走后,她极可能真的会主动去找他们复仇,用她自己的方式,用她自己的手。
遇见他,是她最后一场求生战争。
“夏里。”陈不周微微一顿。
他很少、很少这样过分亲近、过分温柔地叫一个异性的名字。
“当年警方没有成功救下你父母,但我向你保证,我们警方一定会替你抓住犯罪分子,一个也不落下。”
“相信我们。”
盛夏里抬起眼,撞入他的眼中。
他的眸色要比一般人深,眉眼也浓墨重彩的漂亮,骨骼那么坚硬不周的一个人,柔软下来时,又是如此叫人心动。
别墅小洋房前伴随着水花喷涌,音乐喷泉悠悠传来袅袅轻音,正是那首《人非草木》。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为那春色般眼神,愿意比枯草敏感。
恰好有微凉的风穿堂而过,冷得盛夏里微微一振。
晚风拍打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洋房玻璃窗,窗棂发出轻微振动声,微弱月光于重叠云霾下落,帐篷阵阵旗帜舞动般的风声。
耳畔似乎能听见血液在耳膜汩汩流动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击中。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心底那块隐秘的角落出现嫩芽,它随着风抽枝、发芽,放任感情愈加茁壮,接天帘幕地要吹绿一片春天似的。
一日日生生不息,一日日沦陷沉溺。
她自认面冷心冷,不在意任何人,算不上同年龄的那种温柔妹妹仔。
但终究人非草木。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几秒后。
盛夏里从一旁的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
虽然动作过程里有很多迟疑、不决、迷惘。她还是缓缓地,将信封推到了他面前:“我相信你,陈sir——陈不周。这是我唯一能给你们的,希望它能帮到你们。”
陈不周接过信封,拿起来看了眼就塞入外套口袋。
意识到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抬眼,看一眼她。
“谢谢你对警方的帮助。”
他说:“你很勇敢。”
作者有话说:
[注]原句是: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最后的一个春天,最后的一场雪,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
--保尔·艾吕雅
昆娜这个人就是纯种坏人,坏得明明白白的那种,手上有很多血,不管是相伴多久、多亲近的人,她都能在下一秒直接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