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天若有情(230)
她兴味盎然地直直盯着少女充满仇恨的漂亮的眼底:“跟着我, 我会让你复仇。”
真美。
这双带着强烈仇恨的、像野生动物一样的眼睛。
“甜心, 他们杀害了你的父母,我同样对此感到痛心……但,我们也正因此有了共同的目标不是吗?”
那优雅带着无限诱惑的语调。
“跟随我吧。”
“My Alice——我才能给你你想要的。”
嘈杂人声, 如恶魔般循循善诱引人坠入深渊,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的滔天海水。
是暗无天日。是沉沦。
藤蔓深深地扎根于雪白皮肉之下,苦楚辗转悱恻,越是寄生, 越是痛恨, 骨与肉扎根, 血与心中茁壮、茂盛, 每一根藤蔓都是一场挣扎厮杀。
她远远地下坠于地狱之下。
毗罗地狱, 还是罗生门。
痛又怎样。活又怎样。
她讨厌绵软无力的绝望,时间没修复伤,柳叶刀罔顾皮肉切割入骨,熬起烈油滚滚烫的她遍体鳞伤。
无力似殆尽的灰烬,风一吹就散。
盛夏里仿佛被人强行摁入海水中,口鼻酸涩不堪,呼吸都艰难,下一秒便咳出一丝猩红血迹;就在无数道人声重叠中,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神秘、缱绻到近乎优雅的女声对她说:
“……知道吗?你长了一张不会爱人的脸。我很中意。你和我一样,我们是一类人。”
那声音的主人咬字有些奇妙,甚至说古怪、青涩,大概是因为她只有四分之一的华夏血统,实际上更像是白种人;但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咬字发音也早比多年前要标准多了。
——做我的爱丽丝吧。
于是她睁开眼:
她要活。
叮铃铃——一段手机铃作响。
盛夏里猝然睁开眼睛,动静似乎惊动一旁漫不经意地支着下巴看她的女人——她正在看她,不,或者说是她方才一直在注视着她的睡梦。
盛夏里毛骨悚然。
车辆行驶得太过平缓,以至于她无知无觉中竟陷入深眠。
她刚才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一股恶寒沿着裤管爬上她的小腿,鸡皮疙瘩顺着背脊一层层爬上来,盛夏里猝然绷紧面颊,瞳孔微微放大。
还没等她说什么,坐在她边上的女人就率先一步开口:
“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
嗡的一声——
盛夏里甚至都能听见自己弓弦瞬间绷紧的嗡鸣声,仿佛警戒一般升起。
但她却微微扬起唇角,像是戴上一副完美无缺的面具似的,甚至能极其平静地、用她最惯用的冷淡语气:
“是吗?”
也许是因为逆着光,昆娜面部神情看得不大清晰,她指尖轻轻点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柔和修长的手指被尽数包裹在漆黑手套中,柔与刚、黑与白给人的视觉以强烈冲击感——
就像她用温和到吊诡的语气说:
“你一直在喊,妈妈。”
盛夏里没说话,沉默。
满堂静寂,鸦雀无声。
半晌,盛夏里还是没说话。
但昆娜轻飘飘看她一眼,却没恼,反而近乎体贴地道:“答应过你的,我已经给过他们一个小教训了。当然,复仇的刀刃只会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和道貌岸然的正义不同,我会让你亲手——手刃仇人。”
已经给过小教训——
盛夏里猝然明白她的未言尽之意,大概昨天的那场爆/炸,就是她口中的小教训;但她竟并不觉得可怕,却隐隐有复仇的快意。
——那个K先生,克里斯。
听说他毁容了。
她没说话,再次闭上眼养神。
一直到下车后,盛夏里都没有开过口,她似乎在想些什么需要谨慎思考的事物,昆娜从头至尾只看了她一眼,仿佛耐心等待着什么。
他们去哪——盛夏里是从来不知的。
她只能跟着昆娜,没法询问,当然也从未有人敢大胆问她这句话,换做旁人这么问,也许没多久就会躺进死亡名单内,或是当场就被给一个痛快了。
昆娜相不相信她,盛夏里心里有数。
***
他们走入寮屋,盛夏里并不清楚这里是交易现场还是其他。
操牌手只留下一句她去处理一些事,就匆匆扔下她。盛夏里选择独自站在寮屋内二楼某个小房间里,没参与他们的现场,赶走了并不需要的保镖。
所谓的寮屋,其实是形状极其不规则的,仿佛黑夜里张牙舞爪吞噬人的巨形怪物。
这片荒郊野岭在黑夜里更是黑的可怕,整片山都在一众死寂内,仿佛能听得见风声,眼前是山崖萧瑟狭长的山谷,植被覆盖率并不高,裸露的岩石仿佛张牙舞爪的裂口。
呼——窗外一阵夜风吹过,像是撞入人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