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天若有情(22)
她轻描淡写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因为超忆症,她才能在看见陈不周的第一眼就想起那段新闻视频,记起那位拆弹警察的脸、动作乃至神态。
陈不周收起那根并没有点燃的烟,直直地看向盛夏里,他身上白色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嗓音里似乎有些沙哑:“超忆症?”
超忆症?
陈不周并不了解这个病症。
盛夏里淡淡地解释一二:“超忆症,简单来说就是没有遗忘的能力。琐碎无聊的所有生活细节,都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汹涌。”
所谓的超忆症,并不意味着就是个天才。
比起重要的需要记住的信息,平常的种种琐事她们都会牢牢的记住,甚至无法忘记。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妥善的保存在她的大脑里。
这意味着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掉那些杂乱的无用的信息,忘不掉鲜血、杀戮和爆/炸声。
盛夏里静静点头:“其实我不大中意和人相处。因为在超忆症的作用下,我会记住每一个细节,我们相处的所有细节,包括聊天内容,说话时的语气,甚至是你们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这都会永远储存在我的脑子里。乃至其他人说的每一句令我产生不适的话,我都会牢牢记住。”
陈不周看向她:“每一个细节?”
“是的。”盛夏里停顿了一下,“比如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陈警官,你对我说的话是——‘盛小姐,我是红港警署O记C组警司陈不周,是警署派来近身保护你的警官。至于你说的独处,很抱歉,在保护人员的过程中我们警方并不能让你在危险地带独处太久……’”
“你的警号是160018……”
盛夏里说了一串数字,那是她第一次见面时随意扫到时就记下的数字。
她毫无偏差地复述了一遍,还故作镇定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向陈不周轻轻问:“我说的没错吧?”
说完,她看向林嘉助,“我其实早就见过你,你叫林嘉助。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我五岁的一场宴会上,我记得你那个时候穿了一身深蓝色小西装。”
“不过你好像走路不看路,那天你撞到了三次玻璃门,第三次的时候你哭了。哭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停下来是因为哭累了,所以后来你一边哭一边吃冰淇淋泡芙。”
“!”
林嘉助尽力掩饰,还是遮不住他的惊诧。
“你在说什么——”他结巴了一下,试图掩饰遮盖自己的黑历史:“什——什么!怎么可能。我……我不记得了。”
“你的小名叫王子?林王子?”盛夏里从回忆里记起林嘉助父母对林嘉助的称呼。
什么狗屁王子!
“……”
林嘉助气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哑口无言。
他当然不中意自己这个小名!
相比之下,陈不周很冷静很镇定,下颚线微微绷着,对她点头表示肯定:“你说的一字不落。”
“像这些话,我永远都不会忘。相当于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刻在我的脑海里。只要一想起你,我的大脑就会自动出现所有与你有关的记忆。”
盛夏里缓缓看向陈不周,似乎像是一尊静谧精致的平静雕像,缓缓地静静地问:
“不过——被人事无巨细地记住自己的所有动作和表情,是不是有点像是活在正在录制的相机下。”
“实话说这样挺讨厌的。”
昏昧的灯光细细垂吻着她每一缕发丝,她就那么安静地站着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在此过程中,她就连皱眉也没有。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在他人看来,其实很近,又仿佛很遥远。
好似全世界都在花团锦簇的温暖春天里,独独她是一捧冰冷到令人清醒的雪。
神秘,冰冷且清醒。
远远地抗拒着春天。
超忆症一向是她不与外人道的禁区。
并不是所有超忆症患者都是天才,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很难在庞大的记忆里迅速找出自己需要的那部分,因此在生活乃至学习上并没有优势,反而呈现劣势。
只有仅极少数超忆症患者拥有高智商,成为天才。盛夏里幸运地成为了少数者里的少数者。而她从未浪费自己的天赋。
其实有时候,盛夏里也觉得自己不像个花季少女,反而像冷冰冰的机器。
恍惚间,有道冰冷低沉的带着沙哑笑意的声音穿越过千千日夜,万千山水,颇为吊诡地在她耳边悱恻:
知道吗?
你长了一张不会爱人的脸。我很中意。你和我一样,我们是一类人。
盛夏里说话时很平静,几乎没什么表情,从那张漂亮的面容下无法分辨她的心情,更看不透她平静表象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