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天若有情(107)
“不要自责。”
“可是如果当时我快一点……”
盛夏里话音未落,被他打断。
“这怎么是你的错?”
陈不周纠正她的话。
盛夏里愣了一下,抬起眼,好像很惊讶地看着他。
而他不是安慰她。
他也不是会安慰小姑娘的人,也许他从来都没有交过女友,也没有应付过沉默的女孩。
但是陈sir有陈sir的劝导。
那个坐在她对面,一身板正挺拔的深蓝色警.服,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不偏不倚地盯着她的警官用某种很坚定、视为信仰的语气说:“——死者不能复生,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们申冤。”
“为死者洗冤,让生者释然。”
她听见陈不周一字一句,很郑重、有气势地问她:“你是不是已经目击到凶手了?”
盛夏里点头:“我看见了。”
她逐渐镇定下来,语速变快且条理清晰:“我看的很清楚,那是个男人,年纪不大,应该也还是个中学生,或者是大学生。他没穿校服,戴的表是江诗丹顿,目测身高在一米七六左右……”
如果林嘉助还在,八成会感叹一句“人形犯罪记录仪”。
陈不周将新接好的热水递给她暖手。
“Shirley,她已经死了。”
“但是你还可以救她。”陈不周说,“找出凶手,并绳之以法,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
盛夏里看着他。
眼睛仿佛只住得下他一人。
她听见他说:“而你作为目击证人在法庭出场,也是救她的一种方式。”
盛夏里没说话。
她已经死了。
但是我还可以救她。
找出凶手,并绳之以法吗?
找出凶手,并绳之以法。
绳之以法。
盛夏里攥紧手心,她听见那个国中生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对她说,姐姐,救救我。
姐姐,替我抓出凶手。
姐姐,我要他付出代价。
那个恶心的、令人作呕的杀人犯,有个优渥的家世,家人肆无忌惮的宠溺,才会让他这么放肆。
他也许有千万种理由开脱,可以聘请到红港最有名气、百战百胜的律师,甚至可以找到替罪羔羊。
而盛夏里能做的,还有很多。
她会帮那个女孩子的。
红港O记C组负责的技术警区内相对重大案件,但当案件涉及超过一个警区时或者涉及严重罪案时,就会交由总部O记C组接手。
仅仅一个凶杀案,其实不归O记C组管。
如果盛夏里要插入其中,陈不周自然会替她从中周旋。
他会帮助她。
“我会帮她的。”她深深地掐着掌心,却并不那么冰冷了,眼瞳里闪烁着像是坚硬钻石折射而出的光,声音却并不细弱,坚定地有些一字一顿地——
“如果法庭需要证人出场,我会去的。”
陈不周的眼底不乏鼓励,“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告诉你。”
盛夏里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还是惨白。
陈不周微微压着眉,神色有些严肃,问她:“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盛夏里摇摇头,“我没事。”
陈不周没在意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
“摊开手。”
盛夏里微微怔忡,慢腾腾地伸出左手,指节修长纤细,指甲盖透着一股血色,发着粉,指腹有着薄薄的、不影响美观的茧子。
哗啦哗啦哗啦——
她愣在那,就看见彩色糖果哗啦啦地掉落在她的手心,像是天父听到了她内心的祈祷而掉落的眷顾。
“吃点糖,能好受一点。”
他说。
盛夏里握紧右手的纸杯。
热水很烫,烫得再冰冷的人也没法维持零度。
盛夏里听见心底某根弦崩断的声音。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陈不周淡淡解释,“林嘉助当初是重案组调来我们O记的,他第一次去出任务的时候运气就不好,遇上了从河底捞出的浮尸,还是巨人观。”
“他看了后一小时吐了四回,吐到后来走路都走不稳,所有人都绕过他走。”
但是吃颗糖,的确缓解很多。
盛夏里指尖轻轻碰到了糖果包装,彩色外衣,塑料质地,触上去却让她有种错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她小时候,在练舞房里委屈了一整天,大汗淋漓的、闷闷不乐的时候,递来的一支冰淇淋。
盛夏里轻轻地说:“谢谢你。”
“陈不周。”
“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谢你。”陈不周却摇头,“我应该替那个市民以及她的家属,谢谢你。”
“别怕。我等会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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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天气并不晴朗,天空也是灰沉沉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