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科那位男医生(52)
她惘然地拿起手机,手机一亮屏,便是小冬阳的睡颜屏保。裘盼想多看几眼,小男孩瘦削的脸孔却乍然地挡住了她的视野。
裘盼打了个激灵,匆匆放下了手机。
往后的几天她常常在那周边溜圈,有机会就打听小男孩的消息,可惜都没有收获。
周末的时候,裘盼跟曾芷菲聊完了一通电话,手机又响。
原以为是曾芷菲落了什么话忘了说,结果来电人没有显示名字,只有一串号码。
裘盼认得那串号码,不接。
那串号码又再拨来,连续了好几遍,誓不罢休似的。
裘盼一再犹豫,接了。
电话那端的人约她出来见面,她拒绝。
对方说:“有必要见面的,我们聊一下小冬阳。”
裘盼焦急了几分:“小冬阳怎么了?”
对方又不说了,只留下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事关孩子,裘盼心慌意乱,最后依时到达了地方。
高级日料店的榻榻米厢房,裘盼脱掉鞋进去。厢房内的矮桌对面,于嫣早已坐好。
去年年尾,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于嫣带着补品去顾家看望待产的裘盼。
聊天时她心不在焉,裘盼自然关心她怎么了。
于嫣说早上在公司开会讨论未来的五年计划,认为上市是最好的出路,但盼扬信科始终欠缺些火候,需要一位跨国伙伴的背书支持。那客户很忙,至今没有腾出时间与他们见面洽谈。
“这一行发展得太快了,不抓紧时机突围而出的话,恐怕就会陷入默默无闻,最后泯灭于世。我和少扬都不希望盼扬信科会是那样的结局。”于嫣平日很淡定自信,那时候的她却有些焦虑。
后来那位客户是约到了,但时间在圣诞节前后,与裘盼的预产期几乎重叠。
裘盼记得,自那天起,她跟于嫣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时隔数月,裘盼由准妈妈升级为新妈妈,离“单亲妈妈”仅有一步之遥。于嫣没什么变化,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她似乎变得更漂亮更干练,也更陌生了。
于嫣作主点了一桌的寿司和刺身,主动替裘盼斟了杯清酒,闲话家常地问:“听说你住在菲菲那边,离这里挺远啊,怎么过来的?”
俩人对坐,身高差不多,可裘盼觉得自己的气场矮了一截。
她的丈夫婚内出轨,坐对面的正是第三者,都是这桩不道德的事的当事人,但论输赢的话,只有她是输的。
裘盼没回答于嫣的问题,只道:“小冬阳她怎么了?”
于嫣笑了笑:“不焦急,先吃吧,都饿了。”
裘盼不动。
于嫣说:“你不吃生的,所以少扬从来不带你来日料店吃饭。”
半桌生肉,裘盼看了确实没有食欲。
又闻于嫣道:“但你知道吗,其实少扬很爱吃刺身的。我们是这里的VIP。”
她将一份金枪鱼刺身推到裘盼面前:“尝尝,这是最肥美的部位,少扬一次能吃五贯。”
刺身的颜色跟生猪肉一样,油亮油亮的,裘盼提不起兴趣。于嫣“少扬”前“少扬”后的,更倒人胃口。
“不敢?”于嫣推去另一份寿司,“这是熟的,鳗鱼寿司。”
裘盼仍是不动。
于嫣摇头笑了笑,起筷夹起跟前的一份刺身,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满足地掩唇轻叹。
她吃完红的吃白的,吃完白的吃黄的,不时搭配清酒。
裘盼看着悠然自得的她,忍不住问:“于嫣,你难道一点都不内疚,一点都不自责?”
于嫣慢条斯理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内疚?为什么要自责?”
裘盼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过:“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于嫣说:“我们可以继续做好朋友的,你信不信?”
裘盼苦笑:“你信不信?”
于嫣笑了:“盼盼,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蠢还是聪明。”
裘盼说:“在很早以前,你就喜欢顾少扬了吧?很早很早以前。”
于嫣看着她,心里冒出了一个疑问。
假如今天介入裘盼婚姻的是另有他人,她于嫣会不会跟曾芷菲一样站在裘盼身边替她出谋划策?
当年裘盼去大学报到的那一天,是于嫣亲自接的迎新。
和裘盼一起去学校报到的还有她的姥姥。
裘姥当年不过六十岁,自小在苦日子里打滚摸爬,熬得皮肤粗糙发黑,皱纹又深又多,头发稀疏苍白,还有点驼背,看上去饱经沧桑,和于嫣家当老学者,上了年纪依然雍容焕发的于奶奶无法相比。
人和人的差距原来可以天渊之别,于嫣由衷地心疼那位老人家。
她接过老人家手中的行李,带她的外孙女裘盼去缴费,找宿舍,搬桌椅。忙到中午,又请裘盼和裘姥在学校的食堂吃了顿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