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吻月光(67)
令人唏嘘。
她顿了顿,犹豫着问:“那你呢?”
宋时礼垂着眼帘,看不出脸上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往后一仰,放松地抵着沙发:“我?”
“时礼。”
这时候,明明已经离开的梁晓夏不知何时折返,她表情严肃又担忧地站在墙边。
这段对话,她也不知道听到多少。
雨慢慢地下起来。
梁晓夏看了眼苏岁柠,继而把视线放回宋时礼身上:“你真的要告诉她?”
宋时礼微挑了下眉:“偷听别人说话不太好吧。”
梁晓夏沉默了,嘴唇微张,嗫嚅道:“我是怕…”
宋时礼很淡地笑笑:“行了,她就算出去乱说,我也认了。”
苏岁柠一怔,小声说:“我不乱说。”
宋时礼不自觉地也把声音压低了:“我知道。”
梁晓夏叹了口气,没再追问,说了句“打扰了”。
故事得以继续讲。
-
姚知婉对宋时礼的情感是复杂的。
她很后悔生下这个孩子。
姚知婉起初去求宋栋远离婚。宋栋远揉着眉心,不耐烦地告诉她,他娶她本来就是力排众议的结果,离婚闹得他不好看,别闹了。
姚知婉绝望了。
对宋栋远的怨言无处发泄,她看向宋时礼。
那时,宋时礼是谁见了都要夸赞两句的小孩,不仅漂亮得跟布娃娃似的,脑袋还灵光,一天的日程满满当当,都能出色完成。
姚知婉陪在宋时礼身边,看他完成一项一项作业。她时常对他吹毛求疵,掐他的脸,掐他的手臂,掐到一片青紫。
和宋栋远都三分像的脸,让她很恶心。
“妈妈这是爱你。”她又会抱着他说,“妈妈生你养你,有人比我更爱你吗?”
又过了几年,姚知婉在朋友的鼓励下,鼓起勇气想要重拾舞蹈事业。
当她和宋栋远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宋栋远正在处理工作,淡漠地问她:“你还会跳吗?别给自己找罪受了。”
姚知婉还是每天练习,日复一日。终于来到演出的那一天,座无虚席,她在众人的注视下,希望新生活快点到来。
事与愿违,她最后没有完成这支舞。
这场演出进行到一半,姚知婉重重摔倒,狼狈不堪。
一片狼藉,无论是她期待过的事业,还是伴侣。姚知婉在这一天彻底崩溃。
姚知婉闭门不出。宋栋远根本也没发现,因为他很少很少回家。
一段时间下来,宋时礼在某一天,忍不住悄悄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姚知婉坐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前的电视机里不断播放着她摔倒的那一幕,她面无表情,像空壳。
宋时礼握着门把手,歪了歪脑袋。
他这时还不知道严苛的父亲和冷漠疯狂的母亲给他留下了怎样的印记:很多时候,他没办法深刻理解感情,尤其是丰富复杂的感情。
为什么要把摔倒的画面反复播放?她在难过什么?
姚知婉突然开始砸东西,桌上的碗碟被她一并推到地上,碰撞碎裂声此起彼伏,窗外大雨瓢泼。
宋时礼疑惑地走到房间里。
姚知婉的眼眶通红,看到他,忽然笑了,抓住他的手臂,紧紧掐着:“你来干什么?”
宋时礼困惑更甚:“为什么要砸东西。”
姚知婉笑得更大声,语无伦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所有人都夸你漂亮,夸你聪明,对不对?这有什么用?我最后悔,最后悔的就是生了你…给那个男的生了个孩子!你长得像他…知道我看到你有多恶心吗?”
说着说着,她又变成乞求:“求你现在去跟他说,让他放我走吧,行不行?”
宋时礼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沉默的,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但是手臂被掐得生疼,他下意识想挣脱:“松开我。”
别的都没说,只是疑惑,甚至不害怕。
姚知婉自嘲地笑,跌坐在地,颓废地慢慢说:“你和他一样的,从来不会听我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
她松开他,还把他推远了。
宋时礼重心不稳,压到碎裂的瓷片。
保姆终于赶来,她慌忙把宋时礼抱起来,看向姚知婉的眼神很恐惧:“太太,你这是…”
姚知婉脸色苍白,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宋时礼摊开掌心,看着那道淌血的伤口。
“疼。”他说,表情依然很平静。
故事的结尾,宋栋远终于厌烦总是跑来自己办公室装疯卖傻的女人,忍无可忍,他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姚知婉拿着那张纸,发自内心地笑了。她安静地收拾好自己不多的东西,和在这里关系最好的,年龄相仿的梁晓夏告别。
最后去看了眼宋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