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到苏宜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难以避免地回想起柠檬淡香。

苏宜摸摸她的脑袋：“妈妈也心疼你。”

“是吗。”苏岁柠语气很淡。

她仰起头，注视着苏宜的眼睛：“妈，宜京下雪了，我想出去看雪。”

苏宜不以为意：“宜京不是年年都下雪吗。”

苏岁柠淡笑：“可是妈，我在临溪长大，临溪很少下雪，还有，我的生日是哪天，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当苏宜不需要她，她却需要苏宜时，她在几千公里外的小镇，被人笑话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孩，新年里只能一个人放烟花。

当她不再需要苏宜时，苏宜却又需要她了。

苏岁柠唇角的笑意苦涩，她伸手揽住苏宜的腰，像是完成任务般。

“妈，我想好了。和宋时礼谈恋爱，我要为了他们家的脸面做出很多改变，说我攀高枝，要我守规矩。其实也没那么好。”

苏宜一愣，满意又释然地笑了，眼里流露出欣慰来：“你懂就好，妈妈很高兴。”

苏岁柠没再说话。

宋家是养鸟的笼子，这里又何尝不是呢。

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也做好了另一个准备。

夜里，她翻来覆去，给宋时礼发了条消息，约他明天见个面。

宋时礼说好，地点在市区的一家咖啡馆。

其实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意识到了。

…

苏岁柠把半张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在咖啡馆的玻璃上的水雾里，画了颗小小的爱心。

她在等宋时礼。

心思很乱，坐立难安。不知道该什么开口，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开口。

最先表白的人是她，没头没尾提分手的人也是她，显得她多像玩弄人的感情一样。

苏岁柠慢慢舒了口气，眼眶微酸，但这个时候她不能哭。她揉揉湿漉漉的眼睛，眨了两下，视线逐渐清晰。

余光瞥到大衣的衣角。

苏岁柠一瞬间屏住呼吸，居然不敢抬头。

宋时礼戴着口罩，头发很久没剪，刘海有些太长，堪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时候他们都太心不在焉，苏岁柠没有注意到宋时礼手背上打了吊针留下的痕迹，宋时礼也没有看到她塞在兜里的退烧贴。

“怎么样？”宋时礼坐下，先说。

他是带着一点笑意说的：“几天没发消息。”

其实他听不大清苏岁柠在说什么了。

苏岁柠的脸埋在围巾里，闷声闷气地说了句：“还好吧，就是最近有点累。”

宋时礼没说话。

苏岁柠抓着衣袖的手渐渐收紧，指尖用力到发白，她低头咳嗽了一声，想掩饰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谈恋爱真的挺累的。”

怎么今天又下雪了。

宋时礼就听见个“很累”，他的目光很深，细致地看着苏岁柠的神情，他能看出来，她在一点一点崩溃。

他扶了扶额，声线微哑：“宋栋远跟你说什么了？”

苏岁柠怔愣几秒：“没…”

不止是这个原因的。

其实声音有些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宋时礼也不知道。他带着几分疲倦，看着苏岁柠的眼睛：“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苏岁柠却不太敢看他。

可是爱到心如刀绞又怎么能不痛不痒地把那些话说出来。苏岁柠咬着下唇，差一点点要硬生生咬破皮。

“我是说，如果我们双方都很累的话。”

“那可能是…真的不适合谈恋爱吧。”

宋时礼尽力分辨她的声音，但她说得太小声了。他只能听见模糊的几个字眼，但他知道苏岁柠大概没有直接说出那个词。

“分手？”

他问。

苏岁柠在这一瞬间转过头。

窗外是漫天的雪，有情侣模样的人在人行道上散步看雪，在路灯下交换一个缱绻的吻。

看反应，宋时礼也明白了。

一开始就猜到大半。

之前在饭桌上的那段对话，虽然他和苏岁柠都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在冥冥之中，好像就预示了结局。

他别开视线，挑起一抹笑：“在一起是你提的，分手是你提的，苏岁柠，你是玩得开心了。”

苏岁柠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

可她的压力好大，真的好累了。

她本来想反驳，最后自嘲地笑笑，低头说：“你要是这么想，那就这么想吧。”

周围好安静。

她以为宋时礼会有什么反应呢，哪怕是嘲讽她一顿也好，嘲讽她实在是太软弱。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骂自己，你看，你真的很软弱。

但宋时礼什么都没说她。

他只是眸色淡淡地，说了句“那随你吧”。

苏岁柠肩膀一松，脱力般地靠在座位里。

咖啡馆里放着音乐，宋时礼的手在门把上停留片刻，指节克制地收紧，青筋明显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