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进来的那个却风格迥异。
阿尝嬉皮笑脸地进来,打量了一下满屋子的人,似乎心满意足,回身将厅门关好插上,溜达到长桌前。用鞭柄捅捅堂长,将他挤到旁边,自己跳到长桌上坐下,笑道,“我有话说。”
“咱们书院,出了个妖怪。”
所有人都看向阿尝,除了谭山长,人人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一屋子男子,长得都还过得去,每个都带着点书卷气,一样的头发,一样的衣服,齐刷刷一起看着阿尝,那感觉实在是非常的——可怕。
“这妖怪借书院的名义,引人过来,吸食人的魂魄,开始时手生,直接吸空了脑子,后来就上手了,还挺挑食,只吃主魂。为什么要挑这个吃?因为它喜欢算数,吸了能算得更快。堂长,书院莫名其妙要教算数,是你的主张吧?”
堂长脸色大变。阿尝笑道,“不不不,我不是说吸魂的就是你。昨天晚上我撞见吸魂的妖怪了,虽然没看清样貌,但至少是学生打扮,而且绝对不是您那张有个性的脸。”
看堂长脸色缓了缓,阿尝继续,“吸魂的若是学生,想找点线索可不大容易,因为这书院的人都不爱说话。我今天下午随手试了试,你们互相不说话,消息却传得极快。快得简直不正常。”
“于是就在刚刚,我去通知了各班,戌时正去后院集合。我却唯独让谭山长告诉一个人,集合的地方是正厅。那个人就是堂长。”
阿尝对堂长微微一笑。
“谭山长告诉堂长后,就找借口将堂长扣在正厅,堂长并没有机会和其他人说话。”
“我有骗人的前科,我说的话自然没有堂长亲耳听到谭山长说的可信。现在戌时正,除了庚班那几个外,你们剩下的这些人一起都来了正厅。你们疏忽了一件事,并没人通知你们要来正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人知而百人知,彼此心意相通,确实不用互相说话,我就在想,可能你们原本就是一个东西。这东西被胖子提过,才会犯了你们的忌,让他遭了毒手。”
“我引你们来正厅时,唯恐带累无辜,费心数了数,刚好九十一个,不多不少。想想外面莫名其妙立着的十三根杆子,要是把你们一个个串在上面,每根串七个,不就刚刚好是一个算盘上的十三档,一共九十一颗算盘珠?”
“算盘珠”这三字一出,一屋子白衣人不再掩饰,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木然地看着阿尝。
正厅中忽然妖风大作,呼啸着在墙壁间来回激荡,九十一个白衣人一起旋转着腾空而起,变成一团团白影,白影迅速缩小,现出原型,真的是无数不知用什么骨头做成的算盘珠,白惨惨泛着幽光,飞矢流星般直射向阿尝。
骨珠凶猛异常,打到墙上就是一个一个的深坑,一击不中,立刻重新飞起来再向阿尝射去,满屋子都是交织来去疾飞的白影,一会儿功夫,就打得墙上密密麻麻都是坑洞。要是被打中,身上难免不多个窟窿。
阿尝施展身法,边左躲右闪,边抖开一个锦袋,一颗颗去收骨珠,珠子又多又猛,阿尝打点了精神,小心应付。
大厅梁上忽然轻轻巧巧翻下来一个人。
“凌耽,你小子真敢跟我抢怪?”阿尝百忙之中喝道。
然而抽空定睛一看,下来的却不是凌耽,而是季公子。
只见季公子拿出一个与阿尝一样的锦袋,也去收射来射去的珠子,身法轻盈,姿态翩跹,在疾飞的骨珠中,像一只在雨中不想沾湿翅膀的白蝶。
这锦袋叫做逍遥袋,是十三坊发了用来收妖的。上面发下来的东西里,只有这逍遥袋真是个宝贝。季公子手里也有一个,而且居然一模一样,也是官制,不知是从哪儿偷来的。
珠子收得差不多了,阿尝一眼看见堂长已经趁乱快摸到后门,笑道,“算盘架子,你也别跑啊。”
季公子比阿尝还快,已到堂长近前。
堂长走投无路,手竟然弯弯曲曲陡长数尺,一把抓住早已躲在长桌下的谭山长,挡在身前,“你们敢收我,我就连他一起带进去。”
逍遥袋是收妖的仙物,凡人经不住,进了逍遥袋,立刻就会变成一滩脓血。
季公子闻言面露迟疑之色,阿尝却笑道,“你逗我?我收妖赚钱,管他一个凡人的死活。”照样向堂长展开逍遥袋。堂长见她不是说笑,扔了谭山长开门就跑,可惜跑得没有逍遥袋的白光快,转眼就被收了进去。
算盘到手,可惜珠子只有一半,阿尝瞪着季公子。
季公子微微挑了挑嘴角,“你捉妖前,都是这么跟妖废话吗?话说多了,妖容易被抢。”不等阿尝回答,已经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