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93)
“那机关也不是自动触发。”星临道,“我们已经在那屋子里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是自动触发,这么长的反应时间没有意义。”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云灼眸色晦暗不明。
有别的人开启了机关。来者不善。星临心道。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挺差劲,也挺新奇,因为一般情况下,他才是在暗的那个人才对。
星临将扶木从地上拉起,将这断了脚的昏迷木头人背到自己背上,“会是那樵夫的同伙吗?镇上的人?看来他对书院的机关熟悉得很,脱身脱得这么轻易。”
云灼道:“恐怕鹿渊镇的人对这里的机关都会很熟悉。”
“公子也看到牌匾上的字迹了?”星临道,“那草屋里的书生还真是有故事。”
“他与这鹿渊书院关系匪浅,”云灼望向地底一片蒙尘的建筑,“我们进去看看。”
天光钻进曲折的山石缝隙,孱弱地到达地底,灰白色的光束中,有尘埃颗粒在空中漂浮。
布满尘埃的灰冷台阶,云灼与星临一步步踩下去。
云灼自今早醒来时,心情便极为糟烂。
昨晚被星临搅乱的心绪尚未平复,鹿渊镇的真实面目便急急地在他面前铺开,意料之中的丑恶,他要克制着才能不杀死屠夫队伍中的一员,以暴制暴的恶念还一息尚存,下一刻便掉入这深深地底——形势显然要比他们想象的糟糕太多,他还在克制自己不夺取他人性命,殊不知,原来自己的性命随时随地都可能被黄雀啄食。
事态隐隐有一丝失控的兆头,云灼为此越发心烦意乱。
高台是个建筑制高点,石阶绕着高台螺旋而下,环绕着通向漂浮着静谧尘埃的低处,俯瞰着拾级而下,像是在一步步走进虚无。
石阶最下方究竟是什么模样尚且模糊不清,更遑论找到出口。
星临一步一步稳妥地向下走,扶木在他背上无意识地哼哼唧唧。
“公子,那扶木和闻先生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方才一路都不太对劲。”
云灼听见星临的声音,在他身侧不徐不疾。
“闻叔救了他,”云灼平静道,“而后带着他逃到寻沧旧都,闻叔与老阁主有些交情,便在日沉阁住下了。”
“逃?”
星临显然具备抓取关键字眼的能力。
云灼微微侧目,看向星临背上犹在昏迷中的断脚木头人。
那电网造成的痛意大抵是消释不少,扶木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下巴侧抵在星临肩头,清秀面孔上的神色祥和得像是在安睡。
“有人追杀他。”云灼收回视线,“闻叔在距鹿渊不远的山谷里发现他,那时他已经濒死。”
闻折竹发现扶木的山谷,也毗邻栖鸿与残沙的交界处,不过鹿渊在残沙这头,扶木的血染红了栖鸿的那头。
扶木那时的血还鲜红,还不是个偃人。
闻折竹发现他时,他离成为尸体已经不远了——满脸血污、四肢全断地躺在草丛中,残缺的半具躯体,只剩胸膛还在微弱起伏。闻折竹细细察看后,发现扶木的四肢断面整齐得令人发指,明显是被刻意斩断,而后弃置在山谷中令他等死。闻折竹救起他没走出几里路,果不其然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不仅要扶木等死,还要确保扶木的等死时间里不发生任何变故,要保证他的死亡。
闻折竹恰好充当了变故,他救起尚有气息的扶木,一路且战且逃,直至抵达因寻沧国覆灭而沦为无主之地的寻沧旧都,如影随形的追击者才堪堪放弃,这才寻到机会好好治疗那断手断脚的可怜少年。
血肉四肢尽断,就用木色义肢续接。
眼眶凹陷无物,闻折竹将他佩剑上唯一的琉璃抠挖下来,顶级偃师以那湛蓝石头为中心,辅料的采买费去心血,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也要部分得益于鹿渊书院的工艺进展,这才赋予扶木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
“闻叔使扶木几乎如同常人,”云灼道,“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听觉始终找不到方法恢复如常。”
星临盯着扶木垂在他面前的手,“他听觉有损?”
云灼道:“如果是轻声谈话,他一般听不清楚。”
“怪不得。”星临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抬起头,“所以闻先生是扶木的救命恩人?”
云灼:“起初如此,后来不仅如此。”
扶木在日沉阁醒来之后,与闻折竹近乎朝夕相处,他在冶炼术与偃术上的天赋造诣日益显现,两人志趣追求相同,闻折竹待扶木越发亲近,近乎视为己出,扶木也对闻折竹十分感激,两人如父如子,对偃术与冶炼术的共同狂热又使他们之间的相处亦师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