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45)
星临点点头,“听起来很厉害。”
然后他捏出一枚,随手一扬。
修长手指间那抹黑色陡然飞出,连隐约的视觉残像都来不及留下,只有轻微的破风声一瞬即逝。
“别乱扔!这很锋利的!”扶木道。
再一眨眼,微风掠过扶木的耳侧,星临两指夹着一朵黑影,垂眸,视线落在寒光凛冽的尖刃之上,真诚地应和扶木的自得,“果真厉害。”
暗器也确实是他在这个世界相当合适的武器,毕竟掷出时的准星和射击的瞄准异曲同工,他摸索起来也会很快上手。
“轰——”
房屋角落处,一根粗壮木料倒下,实际上是拦腰断掉的,平整截面是刚才流星镖划过的杰作。墙角的一根木料倒下,砸在另一根深棕木梁上,又撞倒另一侧的细长木杆,木杆尾部敲落柜子上的竹制茶杯。
茶杯狠狠与地面上的一个木制盒子撞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即,一阵聒噪的“嘎嘎嘎”声,突然响起。
星临手中的暗器还未收回,就立在原地体验了一把这杂乱屋内多米诺骨牌般的视觉效果,他盯着地上那个嘎嘎作响的木盒子。
只见一团黄色的、毛茸茸的玩意出现在盒子口处。
“嘎嘎嘎!”
星临看清了:那团黄有橘色的、圆钝的喙,绒绒的圆脑袋和黑豆般的眼睛。
那是一只鸭子。鸭子前面加个“小”字来形容更贴切,嘴一张,又是一串聒噪的嘎嘎声。
“……”星临一颗机械脑袋陷入混乱。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扶木忙向那木头盒子处走去。
那只鸭子摇摇摆摆走出盒子,两条细枝杈一般的鸭腿,其中一条是深棕色的。
星临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一条雕工精细的木制鸭子腿,走路一摇一晃之间,几乎以假乱真。
扶木在木盒旁蹲下,双手小心翼翼捧起那团毛茸茸的黄色,将那嘎嘎乱叫的毛球放回到盒子里,“昨天刚刚装了义肢,今天不能四处走动,乖~”
星临发现,扶木对着鸭子自言自语的神态,要比对他表示歉意时要柔和太多。
此时,一道小小的黑影蹑手蹑脚地靠近扶木的背影,有着星临见过的一双碧绿眼睛,它在几日前凭一猫之力叫醒整座楼阁的人活捉潜入的星临。
这居功至伟的荣耀功臣绕到木盒旁,碧绿眼睛盯着已经觊觎两日的食粮,一漆黑猫爪下去,摁住那颗黄色脑袋。
霎时间,本就杂乱的屋子里,猫跳鸭叫扶木嚎,画面乱七八糟,声音也搅作一团。
星临将扶木的赠礼揣进怀里,决定远离战场,他迈过门槛之后,转回身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好,同时他又想起自己的深夜困惑——
——日沉阁究竟是做什么的?
今天清晨的星临,觉得日沉阁大概是个残障汇集中心,不论是人或木头,还是瘸腿鸭子与煤块猫,都具备相同的智力水平,足够他们打成一团。
第22章 忧心
星临踏出房间,贴心地将木门帮三位斗士关上,然后顺着原路返回,走到庭院时,他方向一转,向着那群依然迎风而立的傀儡走去。
他在傀儡群的旁边站了一会,俯身,捡起一只被随意丢弃在地的毛笔,毫尖沾了些青石板上的尘土,他的另一侧,是一处蓄满水的洗砚池,里面的水与过多种颜色相融,呈现出一种黄土赭色。
一片翠绿柳叶落在水面,微微打转。
星临一笔尖将那浮着的柳叶戳进水中,尘土被浣入赭色水中,又提笔一甩,池面溅起出现一连串波纹,由大到小,复又归于平静。
扶木送的这件赔礼星临受之无愧,不仅仅是对误认凶手的歉意,这大片木傀儡面目的重绘他也参与其中。
研墨,调色,蘸取,他已经熟练异常,细软笔尖落在木傀儡那张空白的脸上。
应是那食人老者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让扶木得以换了上等的彩绘颜料,色光鲜艳纯正,下笔着色顺滑均匀。星临旁观扶木的绘制过程,很快便学会了——红与黑该如何调兑,一走一顿一收尾,该如何描绘出一张栩栩如生的、与人类高度相似的假面。每个步骤他都烂熟于心。
晨光渐染庭院,竹叶的细小纹路载着光。
星临画得很认真。侧面看过去,他的睫毛被晨光浸成了浅棕色,画笔顺滑走动间,他的面上显出一股罕见的沉静来。
他浑然不觉,只是全神贯注地绘出一只不喜不悲的眼睛,起笔与收尾都极致完美,轮廓与细节都无可挑剔。
“星临?”
一道轻柔声音在背后响起。星临停笔转头,看见一张今日依然苍白的面容。
天冬目光停留在他的雪白衣襟上,“你怎么只穿了件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