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253)
他为众人冲入风浪的兄长,不该轻易地烂进泥里。
“哥,哥,你醒醒,醒一醒好不好?”叶述安背起陆愈希,无人应答的低声宛若喃喃自语,“我带你去治病,我们去……我们能去哪……对,云归谷,我们去云归谷!云谷主那么厉害,这样的怪病也难不倒她的,哥,你再坚持一下……”
云归谷成了死亡阴影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吊着叶述安心里最后一丝救回陆愈希的可能性。
他带着陆愈希离城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唤他。
“公子!公子!你要带陆公子去哪?!”
叶述安听出那是齐老青的声音,他头也不回,“我要去云归谷。”
齐老青终于找到叶述安,自他昨夜奔出大门便失去了踪影,找到天亮,齐老青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云归谷?云归很远呐!陆公子这样……恐怕——”
叶述安打断他,“给我备一辆马车。”
齐老青叹一口气,“公子,你想清楚了吗?”
叶述安已翻身上马,喝道:“快啊!”
叶述安谨小慎微到十六岁,去往云归谷的路上,他却从来没有回过头。
齐老青与他一同上路赶往云归谷,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可云归谷离砾城太远了,分别位于陆地的至北与至南,叶述安从未觉得这段路程漫长到能把人逼疯,陆愈希腐烂的味道日益可怕起来,空气里全部都是生命在流逝的证据,叶述安言语破碎地对他说了很多话,他却都已经听不见。
精疲力尽时换齐老青驾马,叶述安也睡不着,他自己身上病症未褪的疼痛也早已感受不到,只在每时每刻里控制不住地、不停地想:快!快点!再快一点!
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叶述安在夜间驾马时忽地眼前一黑,一头栽下马车,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张简陋木床上,他起身时床板吱呀作响,引来齐老青扶他坐好。几句交谈里,叶述安得知自己正在杏雨村,一个位于去往云归的必经之路上的村落,说明他们距云归谷还有至少四日的路程。
四日。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陆愈希就躺在对面的农家里,叶述安看着对面窗户透出来的暖黄烛光,告诉齐老青自己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即刻启程,却在踏出门时被突然上涌的呕吐击得眼前一黑,随即他弯腰吐出一口血,落在泥地炸开一朵黑红颜色。
有千丝万缕的灼痛勒进肺腑,仿佛有刀顺着脊柱一路向上剖开皮肉,最后一记利刃刺入大脑。
耳中响起刺耳的嗡鸣,在这尖细的鸣声中,叶述安呕吐得更加剧烈,多是黑中掺红的血液,待他满头大汗停下时,星临忽觉天地间的风声变得无比清晰——
风摩擦过桑树叶子,窸窸窣窣宛若私语;前方齐老青步伐带起的微风,让花草齐齐一弯腰;风穿山过水,带着草木清香与潮湿水汽,丝丝缕缕绕过侧脸的发丝,吹散叶述安身上的血腥气,后又逃走匿迹。
叶述安抬手,想要挽留住拂面而过的那阵风,随即星临又听见了反向回归的风声,下一刻,指间像缠绕上一段柔软丝滑的无形丝绸,偶尔在夜色中闪过一丝清亮光芒。
叶述安在去往云归谷的路上,于杏雨村停留过一晚,这一晚过后,马车摒弃,骏马留在原地,叶述安根本没有时间去探究自己体内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心思去思考自己为何突然可以御风而行,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觉醒的烈虹能力,四日路程被他强行缩短为一日,站在云归谷山脚下时他整个人都被希望沸腾得两眼发亮。
烈虹爆发的岛屿,牵扯神智的兄长,最后的救命稻草,无望的求医因烈虹觉醒而变成可能,星临的有罪推定一步步在眼前上演,诸多猜测被证实之余,却有一个陌生的意外因素令他不得其解。
齐老青。
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现在竟还跟在叶述安身后,叶述安御风狂奔之后,他居然也能御风而跟随一路,偶尔体力不支落下一段距离,后面也能凭着烈虹能力再跟上。
这在星临看来,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因为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未见过重复的烈虹能力,每个人拥有的各不相同。而叶述安与齐老青的烈虹能力竟是一模一样。
星临正在思索这其中的内在联系,叶述安便已经背着陆愈希到达了云归谷的谷口前。
放眼望去是飘浮变幻的纯白雾气,变幻无常的丝缕光影构成云归谷错综复杂的谷前迷阵,而叶述安只需要自报姓名,雾气浮动片刻,便会消散个彻底。
云归谷迷阵打开,一条白花摇曳的入谷山道欢迎叶述安和陆愈希的到来,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