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225)
高修明心惊肉跳一刹那,神智迅速回笼。
周遭烛火昏暗,但仍能看出这是一件密闭的石室,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沉重的石门,一旦锁上插翅难飞,墙壁地步上全是陈旧血脂凝固的油腻,是人命累加起来的惨痛和恐惧。
高修明知道这里。
无悔赌坊专门供于欠债赌徒的“休息处”。欠债者的地牢,三天两夜的饥饿与仓皇之后,迎接他们的便是斗兽的獠牙。
此处该是打手重重看守,这人是怎么把他拖拽进来的?
星临一抬手,铿锵声在高修明的腰侧响起。
是归剑入鞘。物归原主时礼貌道谢,只是那柄长剑已然满是鲜血,连剑穗都已经被浸透,湿哒哒地直指地面,砸下一滴血液。
“滴答。”
高修明顿时明白,他陷入昏迷时那不间断的水滴声从何而来。
他面色难看至极,恨不得用视线将面前这个骗子钉个对穿,“你究竟是何人?想要做什么?你把……你把匪深怎么了?”
“高先生知道自己现在被绑着吗?怎么醒来第一句就这样质问我?”星临挑眉一笑,“不怕你这么一问,匪深原本没事也被你问出事来吗?”
高修明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道:“我还有手下就在赌坊之外,若是我太久不出现,他们必然闯进赌坊一探究竟,他们人数众多,这赌坊老板为着我的身份也必然全力配合,到时候你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现在解开这铁锁,告诉我匪深在哪,我便不追究今晚的事。”
星临闻言收了笑模样,转了转眼睛,仔细思索的模样。
高修明一阵紧张不外露,等待中喉咙火燎一般。
半晌,星临开了口,思索模样不变,疑惑不减,“原来高先生是真的不会审时度势,是怎么教出叶述安那样的人精来的?不过他那些裹脚布一样的长篇大论可能是深得你真传。”
“匪深在哪?”星临复读一遍高修明的心之所向。
他伸手,越过高修明耸动的肩头,攥住了什么东西,猛地一发力,一把从高修明身后揪出一个白色身影,那身影落在高修明的双腿之上,砸得高修明一阵疼痛。
“匪深就在这里。”
星临松开匪深的衣领,拍拍手,看着那昏迷不醒的荷官,闭眼时风情暂歇,称得上是安详纯净的睡颜,他醒着的时候也确实是话术高超的聪明人,契合坊间传奇人物的色彩。只是匪深再怎么会流转心机,碰上星临这种不讲情理的暴力机器时也束手无策。日沉阁四人初到砾城当晚,星临和天冬流萤变成了匪深房内的不速之客,要分毫不差的模拟才能勉强将高修明骗过去,所以星临困缚着匪深的双手,让天冬把他的记忆抽了个透,赌上生死的骨札规则、博爱的荷官和严谨刻板过了头被反噬的书呆,短暂的时间里看一个求而不得的故事,将信息输入行为轨迹,赌桌上逢场作戏请君入瓮。
此刻,星临看着高修明面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心里没有半分触动,甚至几分不耐,因为距明日蓝茄花宴开席只差一个天亮。
“高先生。”星临叫一遍那欣喜的人。
失而复得的喜悦霎时冻结,高修明立刻警觉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一份蓝茄花宴的布防图,一份座次安排册和一份邀请名单,”星临道,“后面两个要修改后的。”
高修明道:“修改后的?”
星临道:“我要你将自己在宴会上的座次调整,远离叶述安和陆愈希,再在邀请名单上添两个人,将异邦王女和她的医师随从也邀请去。”
“你们要做什么?”高修明心知不详,却仍有斩钉截铁的拒意,“蓝茄花宴不能出任何差错。”
星临闻言,静静看着高修明,忽地一笑,突然抬手一拳,狠狠击中他的脸。
“唔!”
高修明闷哼一声,眼前忽地一黑,疼痛和酸涩交缠着一齐翻涌,鼻下霎时血流如注。
打他那只手上银蝶手链缱绻依旧,只是银链已裂,几片蝶翼折断,残缺着尖锐着,银白被猩红浸得半点不剩,在空中闪着面目全非的光,此刻又覆了一层崭新的血腥诗意。
“滴答。”
他看见那只血淋淋的手揪住了匪深的领口,将匪深扯离他。
“好烦,我刚才跟你说了那么多,高先生都没听进去是吗?”星临将手覆上匪深的脖颈,印上重重一痕血,“你现在还能与我谈条件吗?我说什么,你也只能答应了。”
“你们要做什么?蓝茄花宴对砾城至关重要,你以此相胁,对砾城图谋——”高修明看着那覆在匪深脖颈的手猛然收紧,像猛然捏紧了他的喉咙。他在这一瞬间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