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214)
星临看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崩溃得无声无息。
下一刻,婆婆的体温融了自己身体内的冰箭,破麻袋一般,直直坠了下去,坠到老阁主焦黑的尸体上去,坠进截然不同的死法中去。
星临死不了,所以他在神圣的磅礴白昼里,继续被千万道目光凌迟。
痴傻人生里的最后一丝清明压得他眼皮沉重,他怔愣的一瞬漫长到无法想象,最终颤抖着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这天地。
他想拥抱的那个世界一直瘦骨嶙峋,薄到只能装下几个人。
一众惊呼声骤起的时候,流萤挥开三记迎面而来的攻击,伸手护住身边的天冬,两人于包围中蓦然回首。
一条通往祭坛的血路杀了一半,星临仍在顶端,破碎了一半,却见多出来的一个人影从冰柱顶端坠落,砸在祭坛中央,同样蓝血满身,熟悉到令人发指。
流萤霎时间肝胆俱裂,姣好面容震惊到空白,“婆婆!”
怎么会这样?
身影被遗落在席上,一片混乱中,敌与我都无从顾及一个痴傻偃人,谁知她心甘情愿地一个站立。局外人不假思索地抵了命。
流萤停下了一切动作,立在原地忽地泪流满面。刀光剑影从不停歇,迎头洒下时有火光爆裂相抗,她挥开攻击时悲恸被暴怒顶替,视线射向席上的至高位置。
赤红火线千丝万缕,穿过高朋满座的席位时引燃滔天大火。
众宾客皆四散撤离,观礼席转瞬间被混乱搅成一座华丽的垃圾场。
人影与烟雾重重,银刀坠地,轮椅翻倒,木轮空转时,冻梨踩成一地稀烂的剔透尸泥。
一袭红衣烈烈踏上石阶,仰头时身后怒火明艳,她好像在向寒决明讨要着什么。
以冰与火开启的祭祀典礼上,带着杀气的冰与火切实相击,爆发出的轰鸣声犹如无形声浪,哗然一圈飞速荡开,震碎石台,天地之间的一切喧嚣臣服于这一声轰鸣。
冰柱顶端,穿透星临的两根冰矢应声开裂,纤细箭身霎时爬满细纹,“啪”地一声,终是断开了。
重力扯着星临,后背刮擦着浮雕花纹,下坠,一条触目惊心的蓝血痕迹,在冰晶柱子上向下不断延伸。
下坠,更像是下落,因为血流了太多,少了重量。
轰鸣声将消逝,落寒城巅仍是静寂,灰石祭坛中央,轻飘飘的破败木偶,落入仓促赶到的臂膀。
星临睁开眼,看见血染的一张脸。
云灼呼吸滚烫,身心俱疲的样子,带着复苏半日的少年病气,白衣已经失去原色。
他又浑身是血了。
血色浸染的身后,有新死的尸首在微微抽搐,铺出一条贯通的血路。
云灼双唇微动,在不停地复读着什么。
耳内还在轰鸣,星临还是听不见,蓦然间却读懂了他的唇语。
别怕。他说。
云灼耳侧的发也被血濡湿,贴在脸上,眼眶微红的模样太清醒太迷恋,不顾一切的痴狂,如同有含糊不清的千言万语,搁浅在交接的目光里。
星临下坠时,云灼总能接住他。不论是火光通明的城楼,还是万劫不复的祭坛。
躯体入怀时,云灼发觉星临已经变得很轻。云雾质感,云雾重量,轻得像是拥不住。
星临的机械骨量与少年人类相仿,体重百分之七十五都是蓝血占重。
直至此刻,血快要流尽了。
星临唇齿张合,眼神空洞着像在呢喃什么。
他声带破洞未好,声音虚弱走形,云灼凑得近了才听得清。
“好疼……”
“云灼,我好疼。”
“我们走。”云灼说着。
唇语给星临,声音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们走,离开这里,到世事不再无常的地方去。
起身时,星临手臂垂落,蓝血顺着指尖滴落时,他听不见痛骂与哀嚎。
烈焰废墟中,流萤指间操纵赤红火线,将寒决明穿刺到血雨纷飞。
血飞溅到祭谈中央,天冬被魇住的痴人环绕,跪在灰石上,捧起故人焦黑的颅骨。
骨灰随风扬洒之处,云灼踏骸而行,怀中星临遍体鳞伤,澄黄电光带起血雨腥风浓重,再也落不到星临面上。
盛大喜乐的典礼,他们却在逃亡,不停地逃,逃出?人群,逃出流言,逃出爱恨缔造的浩劫,逃出世人所定论的对错篇章。
第101章 无关
落寒城巅的继任大典演化成一出血腥闹剧,很快便传遍世人之口,成了继烈虹疫病之后最令人惊悚的传闻。
一为名妓流萤,众目睽睽之下虐杀栖鸿庄主寒决明,二为阁主云灼,继鹿渊一战之后又大开杀戒,祭台血流成河,霜白袍角轻掠,一条血路尸体涂就。
三为怪物星临,一支冰晶飞箭炸出来的蓝血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