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148)
院内栀子花的香气愈发浓郁,可惜明远浸在其中已久,早已闻不见。
明远只看见星临像是纠结,他四处看了几眼,才轻声对他道:“我留在那人身边,确实是有苦衷……可这里草木深重,也怕隔墙有耳,不如寻个隐秘地方,明老板再细细说与我听。”
这正正合了明远的意。
他心道这小子果然涉世未深耳根子软,想着赶紧带他到一处无人之地,就算最后撺掇失败,将人打晕也可带回细细拷问,实在不行就地格杀也不会有人发觉,便连声答应。
后院一条昏暗无人的狭巷,明远带着星临穿梭其中,充斥人声的酒席被两人遥遥甩在身后。
两人身体两侧一边是墙壁冰冷,另一边是一排列布紧密的低矮平房,是酒楼后厨的功用,柴芯将熄的伙房和杂物堆积的空屋在夜中相依。
明远钳住星临的手臂,用的是担心星临反悔的力度,近乎是拖拽着人向前。
他惊觉这少年看起来身形单薄,却意外地非常沉重,这才入了窄巷不过一小段路,他便已然有了力竭的感觉。
星临缀在明远后面,也是气喘吁吁,“明老板知道这么多事,我确实……确实佩服,我也有个秘密想说与你听。”
明远飞速地左右看,此处仍有被人发现的可能,这少年此刻说出这种话,说不定是心生悔意,想要转移注意。
于是他手上力道不松反紧,回头对星临说道:“还没到地方,到地方再讲。”
星临却很执拗,“这里就行,这里甚好!”
明远看向前方,厉声道:“不行!”
星临忽然停住,“我说,就在这里。”
明远倏地感到腕际一阵剧痛,他被迫地立刻停下前行的步子。
他回过头,看见星临一脸恳求,“那个秘密必须要在这里说,才最合适。”
满目柔软的诚挚歉意,额上覆一层冷汗,星临抬眸看着明远的模样,在月光中显得脆弱淋漓。
可他手上的力度却毫不留情,明远的手腕被强掰着,不得不向一侧弯腰,一阵痛意窜得他霎时满头大汗,形容好不狼狈,星临力气之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月藏进浓厚的云层,窄巷中又阴暗几分。
明远头晕目眩之下,怒视也混乱,“什么秘密?”
下一刻,星临手上力度陡然减轻,明远被剧痛攫住的神智与五感,漏沙一般丝丝回归——
——在这幽静的巷道里,栀子花香已经不再占据他的鼻腔,嗅觉终于腾出一点地方,让明远嗅到了空气中那丝蛰伏已久的血腥气。
他感到腕际一阵湿意,阴冷黏腻的,蛇行着盘踞上他的皮肉。
惊惧惶恐陡生,他霎时心中恶寒,低头向着自己的手腕处望去。
星临的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腕上。
那只手,指骨凸起到嶙峋,早就被鲜红浸湿,血液淋漓着润湿了他腕际的衣料。
明远如遭雷击,大脑空懵在这一刹那,他战栗地呼出一口气,“你……陈舵主他——”
星临看着明远,咬字柔得诗情画意,“他在等你。”
下一刻,天翻地覆的失重感猛烈侵袭,木门碎裂声在耳畔炸起。
明远被狠狠掼在地上,脑袋后部一阵吞天噬地的巨痛,脑内嗡得一声,他手脚瞬间瘫软,浑厚背部与油腻地面猛然相击,发出一声闷响。
他再睁眼时,看见纷飞的木门碎屑缓缓落下。
抽搐的视野中,一枚黑影轻巧落地,那张盈满假无邪的面容后,有未熄的泥灶火苗在黑暗中跃动着。
“我想说的那个秘密。”
他的衣领被那道不容抗拒的力气提起,星临凑得近,明远这才看清,那天真眼底燃着生冷杀意。
“就是我真的,真的很讨厌残沙人。”星临的天真口吻也很真,“明老板说了这么多,我真是——”
“一句也没听进去。”
伙房里没点灯,只门前挂着一盏硕大的红灯笼。
整间房被一片晦暝的红笼罩住,与其说是照明的光,其实更像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雾霭。那光红得太空幻古怪,将面前人的眼睫也染上层暗红,朦胧得如同他手上隐藏许久的血光。
“比我想象得要迟钝很多,我还以为明老板是个足够警惕的人。”星临蹲身下来,脸上浮现出一种困惑的神情。
明远后脑剧痛,眼前时明时暗,想要破口大骂却气若游丝,“无耻小贼……你竟敢骗我……”
“骗你怎么了?”星临道,“你也不骗我吗?大家礼尚往来,甚是公平。”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有人觉得不公平,真是太奇怪了。
明远死死地盯着星临, “公平个屁!你都已经将陈舵主杀了,又来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