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重新给许水星补了妆，等到王初五喊了声各单位时, 后面的镜头又开始拍了。

唐晚书朝她看过来, 许水星很自然地收回视线, 看向窗外。

和她以为的, 似乎有点不一样。

这个镜头要拍的是两人共眠, 不过目的单纯，是因为钟小雅总是做噩梦，要么就索性睡不着，所以周知才陪着她。

剧情进行到这个阶段时，周知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周知了，他包容着钟小雅，陪伴着钟小雅，哄骗着钟小雅，将钟小雅的社交与人际关系与她自身剥离，将她围困在这栋荒芜的别墅之中。

唐晚书把剧本递给工作人员，他敛起在别人面前的疏离冷淡，有些无措，“那我现在……”

许水星往旁边挪了点儿，掀开被子，“上来吧。”

旁边一群人开始“哦——”，分明是起哄，刚刚的吻戏，小唐老师有多疯，大家又不是没看出来。

哪怕知道是演戏，可有些演员亲密戏缺乏氛围感，丝毫不投入，仿佛两个机器人。

其实任何亲密戏，都要建立在有效的剧情与故事之上，因为周知的阴暗，钟小雅的执拗与单纯，以及她对周知的盲目信任，所以在周知露出真面目一角时，大家会兴奋，会期待，会紧张，否则跟导演与编剧强按头的交//配没有区别。

许水星抱着被子，等王初五给了手势之后，她就着这个姿势躺下去，摄像机摇到了上空。

雨的声音跟之前一样绵密。

她闭上眼睛。

又在做梦了，梦见母亲抛弃了自己。

明明她现在应该觉得很幸福才对，离开了家暴的父亲和软弱的母亲，有了周知，一切都无比顺利和幸运，可她仍旧害怕。

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她失手杀死上门来要钱的父亲，是她杀死的，尸体是周知帮她处理的。

除了她和周知，这件事情再没有人知道，只要她和周知不说，父亲就是失踪，没有了父亲，她会永远幸福下去。

白天她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可一到晚上，睡觉时，父亲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就会一遍遍出现在脑海中，即使是睡着了，也会在梦里出现。

“小雅……”

父亲沾满鲜血的手朝她伸过来。

“啊！”

钟小雅尖叫一声，她坐起来，表情写满了恐惧。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的后脑勺，钟小雅整个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扭头看见是周知，她肩膀塌下来，倾身过去抱住周知。

“你做噩梦了。”周知的声音很轻。

“过几天，等期末考试结束，我陪你去看医生，”周知摸着钟小雅后背柔软干燥的头发，“我们家有私人医院，过后我就带你去。”他目光沉静，将钟小雅的发梢绕上自己的手指。

“谢谢你，周知。”钟小雅瘦了很多，她真的快要崩溃了，“如果不是你一直帮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杀了我的父亲，周知，我……”

“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周知亲吻着钟小雅的鬓角，疼惜万分的，“我看见了，你不是故意的。”

只有周知看见了她杀人，其实当时情况非常混乱，几方拉扯，钟小雅又被父亲踹了几脚，她不记得当时的自己具体是怎么做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昏过去了，醒来后，事发现场已经被处理干净，她被换上了干净衣物，房间里是清淡的兰花香气，像是什么事故都没有发生过。

周知说，钟楼死了，是她杀的。

他又说，没关系，他已经把尸体处理掉了，她的母亲也早就跟着“真爱”远走他乡，所有的亲戚都视钟楼为洪水猛兽，所以钟楼的死，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钟小雅从之前的翩然白蝴蝶变成了一只湿淋淋的无家可归的野猫，她无处可去，背着人命，只有在周知怀里，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她的眼泪如雨一般下来，却是无声的，她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下有着连续一段时间无法入睡后出现的乌青，她看起来憔悴又脆弱。

她现在就是周知最宝贝的事物。

.

上午的镜头拍完，许水星哭了太多次，她眼睛有些肿，莫茉捧着两个小冰袋递给她。

她按住眼睛。

听见身旁的折叠椅吱呀一声。

许水星靠在椅子上，一边还在用吸管喝着水，没看旁边坐下来的人。

唐晚书看了许水星一眼，她头发已经乱得不行了，因为这段时间钟小雅的状态很差，所以妆造师将许水星的头发也弄得很乱，加上上午的戏全是在床上拍的，这会儿又是休息时间，她形容懒倦，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刚刚的吻戏，许水星完全是承受方，唐晚书竭力控制着将自己稳在周知的人设上，而不是变成唐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