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三千步(83)
套娃公园她是早上到的,最早一批,公园里满是套娃笑脸,早晨的微风带着一点寒意,她逛完出来就去了奶茶餐厅,带牛肉干的蒙式奶茶喝了,奶糕奶渣饼吃了,回想起来,她竟然咂摸不出什么味来,身体里填充了太多的东西,她如胡乱拼起的乐高,外面看倒也高大漂亮,里面看再拼随时倒塌。
下午她到草原吹清风看绿油油草原,一个人安静躺下看云卷云舒。晚上吃了卢布里俄餐厅奶酪包、俄式大串,出来后肚子涨得厉害,去看中苏大街的夜景,天色越来越晚后街上无人,她执拗的一个人穿行在大街小巷。
长达26个小时,严晴没有睡觉,吃走看,她总是让自己人在路上的状态逛着满洲里这座美丽小城,站在中俄边界线上,望着远处的俄罗斯,身体里的疲倦还在抽空着她的精力。尽在咫尺的距离,国界线却不能就这么跨过去,就像很多东西,看得着,却是永远跨不过去的。
她转身往回走,忽地被叫住:“姑娘!”
严晴转回头,瞧着她的老妇人一拍手,骄傲的对老板说:“看吧,我就说没认错人。”
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严晴才想起来,难掩讶异的说:“被我拦车的阿姨?”
“对啊对啊。”老妇人往她身后看看,慈祥的笑又落在她身上,“看到你安全站在这里我就放心了,那次没让你上车,我后面一直惦记你的安全。你男朋友呢?他最后来接你了吗?”
严晴征了下,眼眸温润的笑:“来了。”
“哎呦,那就行那就行。”老妇人攥着她的手轻拍,激动的和她寒暄这一路上的游玩,严晴又帮两人拍了几张照,要走时,老妇人不太放心的问:“怎么不见你男朋友呢?”
严晴失笑,摇头说:“这次,是我先下他的车了。”
“害,你们这些小年轻啊。”老妇人颇无奈,拉着她又聊了会,看她眼下青黑,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严晴摆摆手说:“好。”
突然偶遇的善意,还是启程时的旧人,让她紧绷的情绪总算松缓了几分,找了家收费低的狭窄旅社,把自己扔进萦绕着灰尘味的床上就立马昏睡了过去。
醒来后,她坐在没有窗户的旅社床头静静发了会呆,好像灵魂还丢在某个地方,怔怔的等了许久才坐起来洗漱,最后拖着身体去满洲里火车站。
她,该回去了。
大概全国的火车站都像此时一样,永远是这么的拥挤,密集的人潮像沙丁鱼罐头,都在攫取着稀薄呛人的空气。
还未走进,先有一群人从里面涌了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女孩拉着行李箱跑了出来,招呼着后面的男友要拍照打卡,看到旁边卖花的老奶奶,“走去看看,咱们先买朵花,拍着更有氛围感。”
老奶奶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和小情侣们聊天:“你们夫妻俩,看着真配,小脸都这么漂亮。”
“哈哈老奶奶,我才不和他是夫妻。”女孩娇羞说着,嗔了身边男孩一眼。
严晴步伐顿住,立在了原地,忽然有以“你们夫妻俩”为开头的密集声音闯入,在边陲小镇的时候,她和楼屿走在街上,收获了一堆把他们当夫妻的问候,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当时,她满不在乎的调侃:“真有意思。”
她垂眸,长出了一口气,轻摇摇头,迈步往里面走,嘴角隐有苦意。
售票厅里人也很多,沸沸扬扬,排的队伍很长,她等了很久,看着窗口上面的列车表,面无表情的,心口有无数辆火车带着疾风驶过。
将近半小时,她站到窗口,里面问:“去哪里?”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又或者她耳朵间歇性失明,只看得到女人的嘴型听不到她说话,虽然已经看懂她的意思,身体还是下意识的侧了过去,好像这样的延宕能给她松口的机会,火车碾压铁轨,她的胸口却呼吸不上来。
“我要去……”她指着头上列车表,胸口沉重铁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宁、宁川。”
“小姐?”女人靠近,担心看她,“宁川是吧。”
她把身份证娴熟的拍在机器上,手迅速敲打键盘,严晴好似看见她已经被放置在火车上轰隆隆开往南方,列车遥远,天地遥远,楼屿坐在车里的身影彻底陷落在了沙漠边的某个不知名小镇的荒凉街道上,黑影吞噬他黯淡的面容,烟雾缭绕间,她快想不起他的模样了。
忽然,铺天盖地的慌张朝她涌来。
严晴仓惶向女人伸手:“不,不是,我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