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三千步(3)
严晴哂笑,一栋房子还分出几方利益关系来。
她这房子倒是热闹。
吴樟讪讪,赶紧朝二楼喊,“别干了,赶紧下来!”
房子三分之二都还处在毛坯状态,客厅往二楼看有个巨大圆洞,被赶去上面刷墙的老人手上拿着还糊着涂料的铲子往二楼边缘走,动作迟缓,看向楼下众人,呐呐问:“怎,怎么就不干了?”
老黄戏谑:“天叔,你怎么胳膊腿僵化了耳朵也不管用呢,人业主让你停,你还想赖着不走啊。”
他语气轻快,旁边打牌的工友也松懈了几分,反正他们身强力壮,正是装修队需要的男工,这家不要,他们也不愁找下家。
老黄不满的哼了声,偷瞧了眼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女人,长得倒是美艳风情,这么点年龄,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搔首弄姿去讨人欢心才得了这么套房子呢。
况且,他们也没做错什么,无人监工打打牌休息休息,没地方上厕所角落随便解决一下是装修队常有的事,这女人不想听,他们还真没必要舔着脸去解释。
“我,我不走……”这个天叔应该比严晴想的年纪还大,脸上褶皱密布,眼皮耷拉的快挡了一半眼睛,眉间沧桑可怜,说着就又往楼的边缘走了一步,“我没打牌。”
严晴见状眼皮一跳,“别动!”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同时,一道修长的蓝色身影忽然从后面走上前,一只手按住天叔的肩膀强硬的把人带离了危险边缘,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铲子上泥浆飞溅,从二楼洒落,径直砸向吆喝的老黄和后面那群人工人身上,脸上都被糊了层泥浆。
“楼屿你干什么!找事是不是!”
“你他妈没长眼啊,洒我身上了。”刚才摔牌的男人铁青着脸瞪二楼,其他工人团结一心,污言秽语响起,吴樟脸色难看又小心的瞥了眼严晴。
听说这位严小姐刚从德国回来,实打实艺术圈里的人,平日里想的不是伊萨科夫斯基就是拉斐尔·圣齐奥,这辈子应该都没听过这么密集的器官和祖辈叫骂。
他偷瞥,却见女人一瞬不瞬的望着二楼,冷白下颔线紧绷,昏暗的客厅里一半侧脸陷落在乌云的晦暗里,瞧不出具体神色。
他狐疑的望向二楼。
二楼灰墙边缘,高挑男人一身蓝色工装站在墙边,沾满颜料的衣服实际已经看不大出原本颜色,工装裤子洗的发白,廉价的黑色运动鞋踩在楼层边缘,上挽袖口露出他麦色的紧实肌肤。
男人似乎一点不怕从高楼摔下,微垂下颔望着底下众人,落着白泥点子的凌乱碎发微掩了他眸子,嘴上叼着红塔山,烟头亮起细碎橙光,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透出几分不走心。
吴樟瞧着男人俊美下颌线和粗糙又性感的嘴唇,心里咂舌,一个装修工人倒是长得真不错。
一片寂静里,严晴仰头,沉默望着楼边男人。
男人动作老练的弹了弹烟,夹住又吸了口,传说中烟丝辣嗓的红塔山被他吞下,喉结滚动,他手指随意的弹走烟蒂,粗糙的手背一倒细长疤痕闪过。
白雾翻滚,橙光砸在工人中间豁开一个洞,叫骂声又响起时,他微抬颔看楼下,露出了那双漆黑犀利眸子,黑暗里走出巡视狼群的头狼般,不动声色,野性的漫不经心。
隔着三米高台,严晴与楼屿目光静静对上。
耳边,她听到红裙翻飞,旌旗摇晃。
三千风声,呼啸而至。
第2章 第二步
安静的一楼大厅,落地窗处空着的大口子有徐徐凉风掠过,掀起严晴的衣角飒飒飞扬。
她静静站在那处,清冷漂亮背影像广袤的灰色荒原上悬挂的巨轮圆月。
近在咫尺,遥不可及。
吴樟站在门外联系多方人员,狂抽着烟不敢进来。
十几个工人或懒怠坐砖头,或倚靠墙哼哼,交头接耳小声欷歔:“这娘们可真够味!”
“可不是,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说这话的是老黄,想到刚才女人轻描淡写扫过他们的那一眼,心头就又是一颤,分明就那么站着,偏让人觉得风情万种。
“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有人说。
“呵呵,要不人看不上咱们呢。”老黄嗤笑:“撒泼尿还上纲上线呢,所以说不能让女人太有能耐,能踩咱们头上撒尿。”
“嘿嘿嘿嘿。”面容黝黑,刚才差点赢的男人搓着脸,“这要能做我娘们,拉屎也行。”
“我去你妈的,没出息。”老黄笑骂着拾起地上烟盒砸他。
另一角落,天叔缩着脑袋,期期艾艾问旁边抽烟的楼屿,“小屿,那,那位小姐,真要赶咱们走啊。”
楼屿叼着烟,比子弹还有穿透力的目光穿过空荡荡的客厅,落在裸|露砖墙边立着的女人背影上,黑沉眸子随着指尖烟味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