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三千步(182)
严晴低头吃饼,没有再说什么。
荣大雷见她意兴阑珊的,赶紧说:“嫂子,你可别怪屿哥丢下你就去医院了,实在是天叔对他,可都有救命之恩了。”
严晴猛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荣大雷包子一口吞掉,叹了口气才说:“你别觉屿哥现在有个自己的店,吃喝不愁,自己一个人好像也挺潇洒,其实,这都是他熬过来的。”
严晴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只盯着他不说话。
荣大雷想要打趣的笑没撑起来,片刻后,长长苦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见楼屿,可没今天的阳光这么好,乌云笼罩,暴雨来的仓促迅疾,宁川老城区的排水糟糕的厉害,下半天的大雨就能淹到人的膝盖。
他被天叔一通电话催过去的时候,瓢泼大雨中,一个男人躺在雨水里,左手满是血红,瘆人凄惨的顺着地面的水往沟里流着。清冷无人的巷子角落,男人像一团垃圾一样被丢在杂草旁边,被路过这里的天叔发现了。
他车刚停下,天叔就摆手,让他赶紧下来救人。
荣大雷看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男人,再瞥见他身上鲜红的血和大大小小的伤,腿先打颤的蹲下来,“还、还活着吗?”
“废话,快救人!”天叔朝他吼。
等两人急匆匆的把人拉到医院,人就直接进了手术室,荣大雷刚出社会没多久,手头的钱还不够给女朋友花的,天叔更不富裕,而且老街打架斗殴的事也不稀罕,他不支持为这男人花钱。
天叔手指发颤,浑身雨水,扒拉了一把脸说:“遇见了,就救一救,我,我只当做一次好事,能帮我的小喃人生都顺顺利利。”
荣大雷拧眉,呆呆地望着手术室大门,“这……能救活吗?”
男人状态实在糟糕,被大雨淋了很久,浑身冰冷呼吸浅的几不可闻,大大小小的伤让人心里发寒,更别提左手的一道很长的伤,流出的血让人怀疑他整个血管里都没多少血了。
荣大雷惨笑了一声,看向严晴:“后来屿哥说,他开摩的和同行业起了冲突,被人围住报复了。屿哥说的轻松,都没把那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伤放在心上。不过那次以后,他就没再开摩的,吃了很多苦头,才盘了这家店,日子慢慢好起来。也是自那次后,我们才认识,所以你也别介意屿哥总是丢下你,天叔那,他怎么说都得去。”
严晴沉默地盯着红木桌上的一道斑驳印痕,回忆起了回国第一次见楼屿的时候,隔着三米高的距离,楼上他点着烟的手背闪过一道疤痕,很深,但是两人再见后,她始终没问过。无论是刻意还是躲避,那八年里的事,她没有想去探看,就像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楼屿的“德国过得怎么样”的问题。
荣大雷的话,像是风轻云淡的大晴天忽然裂开一道痕,劈下了一道长长的闪电,然后忽然间乌云笼罩,挥不去的阴霾和晦涩压在她心头,手上的饼压得她拿不动,楼屿手背的疤痕在她眼前不停闪过,在她四肢百骸的血管里沸腾的灼烧。
当晚,楼屿回来后,笑着抱住她,吻了吻她嘴唇,看她心不在焉又低头在她锁骨摩挲亲吻,她呆呆地看着他没反应,他忍无可忍地顶起她下巴,叼住长吻了好久,严晴的木木回应让他终于松开手,无奈地坐到床上问她:“想什么呢?”
她看回他。
“嗯?”
他挑眉,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锋利,嘴唇浅浅勾起的弧度带着潇洒和恣意,好像不管发生什么,哪怕现在蜗居在破旧狭窄闷热的五金店里,他依旧是她初见时,坐在越野车上气定神闲,风流惬意抽着烟的那个楼屿。
“五千万。”
“嗯?”楼屿愣了下,眉慢慢蹙起。
严晴笑了笑,说他:“好像过了八年,你都还没告诉我,那五千万你给了吗?”
楼屿起身往厨房去,“我去给你烧水,今天跳舞了啊,都闻到你的汗味了。”
“我练了整整一天的舞,没有停歇一下,但是……”她抬头看他帘边的背影,“我发现原来舞蹈都会有没用的时候,楼屿,告诉我,那五千万你给了吗?”
时隔八年,从黄沙漫天到老旧小屋,她的笑依旧是茫然惶惑的,带着苦涩和可笑,这是怎样的成就都压不下去的。
“是不是因为那五千万,回去后你有开不完的会。”
“是不是因为那五千万,你总是飞来找我短暂停留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