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80)
“你这话就有些矛盾。”秦业诚笑笑,说,“你又说家族里存在这种现象,又说不信,拧拧巴巴,你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
沈书语不说话。
秦业诚不甚在意地说:“无所谓,你已经嫁人了。”
沈书语若有所思道:“我就是嫁人了,才体会到……”
“有的人一生都被假象困惑。”秦业诚说,“你才二十三。”
“那你呢。”沈书语想,他今年三十岁。无论是经历还是能力都远远高于她,所以他是什么时候顿悟的,还是一直都是如此。
而他却说:“我不喜欢回忆。”
“是因为不好?”她看着他的眼睛。
这份安静意外的有些祥和。
他说:“嗯,没现在好。”
沈书语总是诧异他直白的表达,似乎她在这方面的确甘拜下风。好像是有点儿玻璃心,说话弯弯绕绕。她略微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觉得我以前好。”
他们对彼此经历的不同心知肚明,于是话不投机时也不再强迫能够继续攀谈。
夜色已深,两人侧身而睡。
---
沈书语尽量让自己记不得已经嫁人,尤其是嫁给的是秦业诚。就当是住进了沈博海给予额别墅中,每日里养些花花草草,安心等待孩子降临。
足月后某次产检,医生面露凝重,只看了一眼便断定道:“你得马上安排手术。羊水太少了,孩子有窒息风险。”
沈书语听来,随即慌了神色,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宛如天塌。孕产妇心情本就不够稳定,她给秦业诚打电话时的语色一点儿也不够镇定。
秦业诚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和。
“你害怕么?”
沈书语不说话。
“别怕。”他说,“我马上到。”
还不及见到他,她便说出心中顾虑:“若是有了差错……”
“别多想。”他已经开始动身,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声音,声色却比她稳定太多,“如今医术高超,不会出现差错。”
“若真是有……”
“不会。”他笃定道。
沈书语无可奈何:“可惜生孩子的不是你,我没有你这份沉着,是你就好了。”
秦业诚低低笑了声:“我倒想着是我。”说完这句交代她给沈母电话,说自己大约何时到,让她先去病房等着。
沈书语不想去,也不想挂电话。
对方似乎看出她的迟疑,多说了几句:“你向来都是这样,也不是说不好,就是——这份担心其实没什么用,你和医生多聊几句,或者把我的话听进心里,你觉得这样有没有一点儿好受?”
沈书语喃喃道:“你一点儿也不会哄人。”
秦业诚:“我没哄过别人。”
空气一阵寂静。
沈书语说:“挂了。”
“嗯。”
电话挂断,沈书语仍是感觉手脚发冷,主治医生带她前往病房,见她脸色苍白,主动摸了摸她的手指,问她:“这么凉啊。”
她赶紧从医生手里抽出手指,攥紧,抬头看着医生,扯起个不算好看的笑容:“有点儿紧张。”
“别怕。”医生说,“手术是半麻,也就半个小时,你家属来了吗?”
“在路上。”
“嗯。”医生说,“现在给你上胎心监测。”
病房里就沈书语一个孕产妇,外加两位小护士,小护士和和乐乐陪着她聊天,让她的心情好受些。
胎心监测无异样,小护士便给她讲起其他病房里女人生产时的故事,无论是哪种生产方式,都叫人疼得受不住。但小护士又说:“为母则刚,再怕疼也得生,临门一脚,生完就好啦。”
沈书语笑笑,想来从怀孕到生产的每一步都是被催促着走,不过事到如今孩子平安降生的心愿大于一切。孕产妇最怕激素失衡引起情绪波动,两位小护士看起来年龄和她差不多大,开导她似乎也是工作。
她躺在床上,耳旁是胎心监测仪的响动。不断有医生和其他护士前来沟通走动。秦业诚到的时候,沈母还没来。
医生和秦业诚在病床前沟通,谈及手术过程以及最差情况。他面色凝重,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儿,那人正观察他的脸色。
等医生走了,他便道:“医生只是将所有情况告知家属,不代表一定会发生。”
沈书语说:“我知道。”
她所在的医院已经是京市最为昂贵且高水准的医院,主刀医生更是行业翘楚。
沈书语在秦业诚目送中进入手术室,那时的场景她几乎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几位医生围绕在她身边,也许是麻药作用,也许人会主动将痛苦事情遗忘,以至于推出手术室后的她紧紧闭着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护士将小婴儿抱出去给秦业诚和沈母看,沈母得知是男孩,母子平安,心情激动。秦业诚看起来却很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