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的倒影(252)
“这就是金融场,有收获,也会有亏损。”
“这不公平!”她抬起眼:“在金融这种残酷的角逐游戏里,赚钱的总是顶层设计者,普通人永远是弱者!”
“你说得对!”他冷声道:“但普通人一旦涉及金融产品,他们将永远是弱者,其实不止于此,任何行业,任何环境,永远都是顶层设计者创造规则,永远都是顶层设计者占据优势,其他的人,很多在底层勤勤恳恳工作的人,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遵循规则,在各种规则的空隙里赚上那么一点点的钱。”
她涨红了脸,一口气盘结在胸口。
“清和,当一种新的规则体系要显现的时候,除了遵循,别无他法。”
“我明白!”她眼眶有了一层雾:“我只是用我微弱的、毫无用处的恻隐心,在这别人听不到的地方,为这世界天生不公而呐喊!今日,我是刀俎,明日,我可能就是鱼肉,任何时间,我都不会忘了自己并不是安全的。”
他走前一步看着她,眉心抽动,长吁一口气,笑了出来:“你知道吗?你身上总是有一种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气质,总是在最舒适的时候嗅到最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你的奋进也好,沉沦也好,都带着超乎寻常的清醒。”
她一怔:“这是错的吗?”
他的笑变得温柔:“一般情况下,当然是好的,但是如果像你现在这样,为看不到摸不着的事情而痛苦,那就不好了。”
“嗯。”她低下头。
忽然地,他握住她的手,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明天一起吃早餐?”
她一颤,眼光停留在他那只手上,干净的皮肤,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覆盖着她的手。瞬间里,脑中闪过当初那个在巨摩永远无法靠近他的自己。
尤清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双幽深莫测像宇宙的眼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她的心脏,她的心脏如擂鼓敲动。
度过杂梦纷扰的一夜,早上醒来便觉得倦怠,尤清和推开窗,天空又飘起了小雨,她洗漱后下了楼,才走到楼梯口,便闻到一股牛肉酱的香味,走去厨房,索菲亚正在煮面:“尤小姐,早上我做了牛肉酱意面,是我自己熬的酱。”
“哦?”尤清和向客厅看了看。
“许先生在后院里。”
尤清和抿了抿嘴,心道,我又没有问他。
她去餐厅餐桌边坐着,索菲亚端上一碗蛤蜊汤,她拿起调羹慢慢地喝,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在她对面坐下,索菲亚立刻端上两碗意面。
许知行道:“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
“早饭是意大利餐,也许比英式早餐更对你胃口。”
“嗯。”她抬头,看到他发丝上沾了晶莹的雨珠:“你刚去后院做了什么?”
“去看看你昨天踩烂的玫瑰,还有没有机会重新生长。”
“当然有,伦敦的盛产就是玫瑰,这片土地适合玫瑰。”
“那怎么说得好呢,就怕根部坏了。”
“我不小心踩一脚而已,怎么可能根部坏了?”
“那……或许得嫁接?”
“园丁自然知道。”
“我不是园丁我也知道,一棵被你彻底扯断了的玫瑰枝叶,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绕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谈论了半晌,许知行摇头轻笑:“清和,你不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吗?”
她低下头去:“是什么?”
“你看着我。”
她抬起头,眼珠湿漉漉的,像一只怯生生的小鹿。
他微声叹息:“你在担忧?”
“我担忧什么……”
他口吻温和而坚定:“可是,清和,我喜欢你,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她脸颊立刻燃烧起来。
许知行心中微微一拧:“我没有催你,我只是觉得应该慎重其事地告诉你这个事实,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他拿起外套,欲出门去,走到门边,转身道:“今天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
“嗯。”她声如蚊呐。
“咔嚓”一声,他关了门,她看着门框,怔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许知行独自驱车去了伦敦南边,开到一排别墅前停下,这个烂熟于心的地址,却是他第一次来,举目望去,别墅外墙是红色的砖瓦,窗户与木门均为乳白色,屋前的草地极其翠绿,应该是刚刚喷过绿漆,几株花丛被剪成圆形,一切都是那么一丝不苟,像极了他父母的个性。
天色灰中发青,雨滴一落在前车窗上,就被雨刷擦走,他静静地坐着,目光看向屋子大门边,甚至期待等待的时间能够长一些,即使来了伦敦半个月,可,他还是觉得太仓促。
过了许久,门边终于有人影走动,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老年男士,黑白参杂的头发用定型水往后梳着,他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真丝长裙老年女士,她头发已是全白,体态微微发福,一手提着小布包,一手挽着他的手臂,面露微笑地说着什么,而他则是点头附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