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泄气道：“有时候我挺讨厌你们这些资本家，好端端的城市，就是被你们看的不顺眼，总要把它们变成一副谁也不认识的样子。”

他摇头：“我也自我怀疑过。”

“啊？”

他的面颊起了涟漪：“我面对失败的时候，也很痛苦。”

她重重一震，手心里有了细小的汗粒。

他回过头：“突然好想吃那家阳春面。”

她忙笑道：“我也想吃。”

自从面馆从弄堂搬进了写字楼，尤清和这还是第一次来，宽敞明亮的用餐区，颜色鲜艳的桌椅，店家还安装了取餐叫号装备，嵇云川走到点餐窗口：“两碗阳春面，一壶小米浆。”

店家抬头望，顿时喜笑颜开：“帅哥你来了？尤总呢？有没有一起？”

尤清和出现在窗口：“我也来了。”

店家热情道：“你们去坐去坐！我请你们吃，不要钱。”

“这怎么好？”

“哎，好好好，我说好就好，尤总帮了我这么大忙，要是两碗面都不舍得，我走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

尤清和与嵇云川相视一笑，不再推辞，找了一处位置坐下了。

没过几分钟，店家就端上两碗面：“来，趁热吃。”

嵇云川道：“小米浆呢？”

店家搓搓手，歉意笑道：“帅哥，现在……现在没有小米浆了，若你们想喝，我今天晚上就先熬一份，你们明天过来拿。”

尤清和讶异道：“为何没有了？”

店家转身从收银台拿了一沓厚厚的消费小票：“你们看看，这仅仅只是晚高峰，就有这么多人来吃面，更别说中午更是人多的时候，那店里，是挤得水泻不通啊，这些白领上班族来吃个中饭都是急匆匆的，味道都没尝出来就吃完了，而我店里的小米浆，以前都是凌晨四点起来熬煮，不仅费工夫还费时间，他们哪品尝得出好坏？”

“哦……”

店家又说道：“以前我天天凌晨四点起来，不仅要做小米浆，还要用新鲜的鱼虾熬汤，现在嘛，呵呵，就算我没有熬面汤，这些年轻人都是照吃不误，反正不管怎么样，生意照样好得不得了，哎，尤总，你不知道，我熬了几十年，现在人老了，身体也差得不得了，我的儿女们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吃苦的，面做得再好，小米浆做得再好，也没有人继承，你说我干嘛还费那个力气呢？”

“也是。”她淡淡道。

店家走后，她拿起筷子挑了一绺面放入嘴中，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果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了。

“资本改变了一切。”她没了胃口。

“资本也能把回忆找回来。”他吃了一口面道。

回忆？她心中一颤，如果能重来，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告诉老板你看重的就是他的手艺，必须要保证原汁原味，这个门面才给他低价用，你是资本，当然你说了算。”

她哑然失笑：“对极了，我总是忘记我就是资本，我有操控的能力。”

嵇云川打出一个响指，店家从里面快步出来：“帅哥，还需要什么？”

嵇云川环顾店内装潢：“老板，我和尤总的意思是，即使你搬到了这亮堂堂的写字楼里面，可店内的装修设计最好还是按照弄堂里来做，不求还原百分之一百，总得有个七八分相似……”

“这……”

“再就是，不管是海虾熬制的阳春面也好，还是小米浆，都要按照以前的配方来做，这是我和尤小姐的回忆，也是资助你的原因，我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如果变了，那这间门面，给谁做不是做？”

“是是，帅哥说得是，我今天晚上就拿出以前的配方……可是这装潢嘛，一时半会也变不了……”

“那就停业装修，费用我可以出，我的要求就是和以前一样，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尤清和微低着头，心脏却一点一点跳得剧烈，似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清和……”

“嗯？”

她抬头，他看到的是一张红粉菲菲的脸。

他直视着她，眉宇间有了一丝难掩的失望：“我做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也是提醒我自己，在被资本操控，也操控资本的时间里，总有只需一碗阳春面就能满足的瞬间，我不会偏离自己的轨道，希望……你也是。”

今晚的一切犹如温柔幻境，被他亲手敲碎了。

她就在这一刹那被激怒：“嵇总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男人能玩弄资本，我们女人一旦出手，就要被扣上一个丢掉初心的帽子吗？”

他冷然道：“你不是第一天接触超然空间，你很清楚超然空间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灾难，可你……依然不惜抢到枫威，就是为了进入超然空间分一杯羹，这……还是当初那个尤清和吗？你在惋惜面店老板被资本腐蚀，那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