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谣(263)
天青画对这种单方面的定义十分不满,卷轴又自己展开,被宋玢投来警告的眼神。
楚明姣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她一方面痛恨这种默默的,一声不吭的付出,痛恨江承函永远分不清轻重的忍让和宽纵,这让她觉得比死了还难受,一方面却觉得身边所有人,包括自己,其实都是一样的。
楚南浔瞒着宋茜榆,自己剑心破碎的事,也瞒着父亲,瞒着兄长,瞒着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宋玢。
神与人,在报喜不报忧这件事上,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宋玢直接转移话题:“等会见了那些老头,你打算怎么说?来之前,苏韫玉已经跟我骂过了,说好的歹的,甭管是低声下气还是威逼利诱,他都试过了,那群老头活得过久,那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其实我也没谱。”楚明姣睫毛动了动,说:“说服人,还是说服陌生人,真正能说的道理能有几条?别说他们听得不耐烦,我这个说的,都觉得腻了。可是没有办法啊,一想到再争取一次,说不定能让我们多一分力量,再腻我也说,说几遍都行。”
这话由她来说,宋玢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摇摇头:“看看深潭把我们楚家二公主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楚明姣斜他一眼:“昔日纵情声色的宋三公子,不也揽了担子,去当大祭司了?”
互相刺过几句后,两人都笑起来,像小时候那样咯咯地笑,笑着笑着,眼睛又有点发酸。
怎么因为这个深潭,好像身边每一个人都踏上了自己从前最不喜欢的一条路。
笑过之后,宋玢起来撑竹竿去了,楚明姣坐在竹筏尾巴边,曲着膝,双手搭在膝头上,衣服和裤子边缘都垂在竹筏上,有一点点荡到湖面,被喊不出名字的小鱼追了一路。
她将手放进湖面,泼着水玩。
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天青画刚才说的那些话。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
宋玢终于将杆子一撑,指着岸边大声喊:“到岸了,我先跳,你在后面跟上。”
说着,他借着竹竿的力,自己矫健地跳到岸边,朝楚明姣招手示意,但见她突然站起来,脸色煞白白的,整个人有种深重的迷茫感。
宋玢愣了下,才要问她怎么了,突然见她捏着拳,对自己吐出句“抱歉”的口型,闷声一跃,跳进了湖里。
“诶!楚……楚明姣,楚二!”宋玢彻底傻眼,他才一上岸,就把竹竿丢了,这回一边头皮发麻地往竹筏上跳,一边去够杆子,灵力都到掌心了,想起来不能用灵力,又灭了。
宋玢问天青画:“她下去干嘛?”
天青画同样迷惑,它揣摩了一阵,不太确定地回:“可能是她和神主彻底闹掰了,现在听到湖底有缓解神主神诞期疼痛的东西,要把它带走,不让神主好过?”
它开始流口水:“荒芜果对人族没用,她要是捞上来,我能不能蹭一点点?”
宋玢认真想了想,把天青画卷起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听它瞎说的好。
湖水极冷,因为不能用灵力,楚明姣憋着一口气往下潜,潜到一半,在手脚丧失知觉之前转动灵戒,剥了根鲜参灵须含在嘴里,温热的灵流活泛起来,暖遍全身。
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楚明姣定定神,开始睁开眼睛观察湖底。
眼睛睁了没一会,就开始胀痛发涩,她就闭上缓一缓,再睁开,到处找湖底的神祠。
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在完全摒弃灵力的前提下,想找到一座神祠,无异于痴人说梦。楚明姣在湖底转了一圈,觉得发丝刺拉拉的缠结在一起,拉得头皮生疼,她用手随意顺了一把,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就暂时不管。
不能这么下去。
她停在原地思索了会,将圣蝶催动出来。
圣蝶是江承函锻造出来的神器,平时用的也都是神力,神器与神祠之间,怎么也会有一丝常人感受不到的紧密联系。不然,天青画是怎么一口断定湖底有神祠的。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不无道理。
圣蝶出来之后,她恍若与冥冥之中的某个地方系上了绳索,整个人当即有了方向,咬牙往湖中央游去。
楚明姣的水性不算好,只能说混个勉强,冻末的湖水冰凉刺骨,她才经历过动用本命剑的反噬,现在又没有灵力护着,即便嘴里嚼着鲜参,这种滋味也极为难捱。
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就停下来缓一缓。
如此往复,一刻钟之后,她才终于在圣蝶的指引下,发现了神祠的影子。
神祠很小,布置得简陋,只有一个香案,三根香和一颗果子,一副完全不想让人注意到的低调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