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天才论(49)
“啊,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杀人了?”安思雨没当真,只扑哧一声笑了。
余颂只木木看着他,落下一行泪,道:“我其实讨厌很多人,他们对不起我,以后等我有了机会,一定会报复回去。我心理不健康,站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很愧疚,很可怜。我不想让我的不幸影响你。你是和我不一样的人。”
“是不一样,那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幸福分享给你呢?”他的手伸出去又垂下,终究不敢去碰她的脸,只是胡乱抽了一把纸巾塞过去。
“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我说不清,明天你听我弹琴吧,琴声里全都有。那首曲子就是送给你的。”
“什么曲子?”
“勃拉姆斯。”
安思雨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还要再说什么,余颂却已经把他请出去,紧紧关上了门。
第19章
下半场预决赛从早上九点开始,第一名选手也是为女性,但比余颂年长大了一轮,已经有二十九了,这次比赛便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上台的步调很稳健,但在灯光下,面庞终究难掩憔悴。
她弹得中规中矩,略显死板了。评委给分比余颂想象中低,对她虽然是件好事,但也确实可惜了。这位选手必然要被淘汰了。
周修达凑在余颂耳边,道:“我认识她,我没出名的时候,她也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现在我都要退休了,她还在参加比赛。”
余颂道:“为什么?”
“很简单,就是水平不够啊,在比赛得不到名次,如果你失败了,她就是你的未来。为了成为职业钢琴家不断参赛,不断失败,最后放弃,读一所还算可以的艺术大学的研究生,混上几年,最好的出路就是在学校执教。”
“这不会是我的出路。不成功,我宁愿去死。”余颂扭头就走,该轮到她去后台准备了。
上台的前一刻,余颂在厚重的帘幕旁等候,头顶的灯光太亮,一片恍然的白,走到钢琴边的几步显得格外漫长。一脚轻,一脚重,可是坐上琴凳又都释然了,全不记得了,照着谱面弹就好。她选的是勃拉姆斯的Op.118No.2间奏曲。
安思雨在台下旁听,周修达就在旁边,他趁机问道:“勃拉姆斯是谁?”
周修达道:“你想听俗的还是不俗的?”
“什么意思?”
“不俗的就是官方介绍,勃拉姆斯是德国古典主义最后的作曲家,与巴赫贝多芬齐名,作品不算多,但都是经典。不过他的感情史更有意思,他喜欢上了老师舒曼的妻子克拉拉,一声苦恋,终身未婚。所以他的很多曲子都是克制又无望的爱,你就算不懂乐理都能听出来吧。”
安思雨只能听懂忧愁,带着叹息的未尽之言。他几欲落泪了,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如此沉重的心要倾诉。
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余颂在琴声中迅速衰老。两百年前作曲家的忧郁让她憔悴。舒曼是勃拉姆斯的良师,悉心教导他。克拉拉是舒曼美丽的妻子,忠贞不渝。真正的爱情故事里没有反派。舒曼死后,勃拉姆斯立刻远走他乡,以免流言滋生。许多年后克拉拉死去,又过了几个月,勃拉姆斯也离世。
曾经这对她是索然无味的轶闻。她理解不了醉心情爱的男男女女。多愚蠢,爱上不可能的人就像是光天化日下大步走入海里。现在她明白,人总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明明她和安思雨的故事没有开始,她却已经可以预见结局。他们没有未来。安思雨的母亲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没有未来。她的母亲警告她,不要在穷困潦倒时妄谈爱情。他们没有未来。周修达也劝她,他不够成熟稳重。他们没有未来。她也这样告诉自己,但她无法欺骗自己的心。那片刻的冲动压倒了一切。
余颂结束演奏,起身鞠躬。评委给了一个高分,她能顺利晋级。她来不及兴奋,只是忙着下台。她能知道到安思雨必然在台下等待,他们将有话要说。
果然,她穿过后台的走廊时,被安思雨一把拉住。后台有个小化妆间,供女选手补妆,暂时不会有人来,他有些强硬地把她推进去,道:“我完全听不懂你在弹什么,可是我能听出来,你很痛苦。为什么啊?”
余颂反问道:“你对我的好,是不是不求回报的?哪怕我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你还是会对我好?”
“对啊,当然是这样。”
“所以我很痛苦。你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很难受,我可能一生都没办法回报你。假设我这次比赛是冠军,运气很好,成了大师的学生,过两年变成了很出名的钢琴家。我想回报你,那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