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天才论(44)
“也不是那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说不清楚。”她声音越放越低。
“说不清楚我就不让他去。”
“啊?不好吧,我也管不住他,他都准备自费了,我不能让他难过。老师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啊,出去以后我肯定好好看着他。”
“那这样吧,我们丢硬币决定。”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只要三次里面有一次是花,我就让他去。”一连丢了两次,都是有字的一面朝上,到第三次余颂根本不愿意看了,低声道:“老师不同意我也能理解,可你不要作弊。这硬币明明两面都是花。”
“你还挺聪明的,不好骗啊,小鬼。”周修达微微一笑,把硬币顺手送给她,道:“他跟着去也好,你们是该一起出去走走,旅行是最能看出一个人品行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和他可不是一类人,别到时候吵架,影响比赛心情。”
余颂一阵小跑下楼,远远就看到安思雨蹲在地上看一只流浪猫。是只白猫,游荡久了,面颊有些脏,倒是很亲人,他压低声音与它说着话,又摸了摸头。余颂蹑手蹑脚靠近,对他道:“我和周老师说过了,他同意我们一起去日//本了。”
安思雨笑笑,并不太兴奋,只是意料之中的喜悦。他比了个手势,让余颂小心动作,可野猫一抬眼见她,还是警惕着跑远了。余颂有些惋惜,半开玩笑,问道:“你刚才在和小猫说话吗?小猫和你说什么?”
”我和小猫说你要去比赛了。小猫说你一定会赢。”
“我还以为你不关心这种事。”
“我对比赛确实不关心,可是我想让你高兴。你会赢的,我信你,等赢了我们在好好庆祝一下。”他说这话时,依旧是一双眼睛圆睁着,郑重其事的神气,好像说着什么不容驳斥的真理。
到出发那天,余颂就有些后悔带着安思雨。在机场办理值机,余颂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畏首畏尾,安思雨直接帮她代办了,又顺便在柜台要求升舱。他知道她要推脱,还是先斩后奏,找休息室时拿着她往贵宾区走,直接把周修达甩在后面。
余颂要他给个解释,他还大言不惭,道:“我坐不管经济舱,一个人坐头等舱又太无聊,你总要陪我说说吧。”
余颂道:“你也不能把我老师丢掉吧。”
“没事的。他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他耸耸肩,那副不管不顾的嘴脸着实有些像虞诗音。还在周修达也不追究,招招手,示意他们下飞机后再碰头。
因为在闹市区,地价金贵,主办方提供的酒店离音乐厅有半小时路程,每天早上八点也为选手提供一班车。酒店已经没有单人间,比赛期间的房间基本都被记者和古典乐爱好者订购一空。好在安思雨出门前向父母讨够了零花钱,两张信用卡共计十万美金任他花销。他直接找了有近百年历史的新格兰德酒店住下,空房不够,订了个套间,他还觉得大占便宜,因为酒店附赠的早餐很好吃。他起的晚,一天就吃两顿饭。
周修达猜得很准,余颂到酒店的前三天都睡得不够安稳。不是不够好,而是太好,有种飘在云端的虚浮感。她是一日三餐基本都在酒店吃,工作人员基本只会说日语,但碰上便微笑。吃的远比在家里好,她尽量不提要求。主办方还特地打电话来,问她对酒店是否满意,因为她是最早到的海外选手,大部队没到还有调整的余地。
第二天在回房的电梯里,她还遇到个德//国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用英语问她是不是来参赛的选手。她如实回答,对方又问了她擅长的曲目,她只说会在半决赛弹莫扎特。德/国人很高兴,竟然还向她要了个签名。
临走前他道:“我会来听你的演奏,我不会错过每一场莫扎特。”
回房后她还久久不能平静,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难怪每年有成千上万的琴童往金字塔顶上冲,她现在还没有成名,便已有了众星捧月之感。如果将来侥幸得胜,又会是怎样的境遇呢?她不禁也有片刻心驰神往,完全沉浸在幻想里。
据说签了经纪人的钢琴家一年也能有百万收入,等她有了钱能做什么呢?
首先是买套房子吧,搬出去住,就能把所有朋友都叫来家里玩。然后她要每天吃麦片拌酸奶,像在酒店里一样,玻璃碗里还要搁着新鲜蓝莓。她实在是恨透了日复一日的白煮蛋。蛋黄木肤肤的,噎在喉咙里胸闷气短。
最后,她也能像安思雨一样洒脱,改头换面,做个讨人喜欢的好人。其实真发了财,她也不会用钱,但她已经太明白如何拿钱来装点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