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雾潮(67)
老林乐呵呵地调侃:“这是你们的庆典,我有什么好庆祝的?”
我们的庆典。
姜姝在心里咂摸着这个词。
是她的庆典,也是季冷的,更是所有十八九岁的大家的。
这样重要的时刻,重要的人怎么能缺席呢?
她垂下眼,一个决定已于心中敲定。
最后一节晚自习快要下课时,姜姝特意提前收拾好了东西,甚至跟周珊婷打好了招呼,到时候铃声一响就给她让位置,让她出去。
周珊婷觉得稀奇,以前总是不紧不慢的人,今天居然要踩点回家了。
她满口答应,眼底的揶揄却明晃晃,姜姝莫名觉得脸热,示好一般用食指勾了勾周珊婷手上的红绳,漆黑透亮的好看眼眸水汪汪。
姜姝的身后便是无边的夜,浓郁的黑衬得她愈发单纯,眸光潋滟。
周珊婷拍拍她的手背,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红绳,道:“别担心姜姝宝宝,我还期望理科大神到时候多照拂我呢。”
好像自从季冷那天的演讲之后,陆陆续续的,学校里面戴红绳手链的人多了起来,老林甚至还在班上问过他们,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戴手链?
一时间,五花八门的答案蜂拥而至。
有说是“季冷同款”的,也有说是”祈福手链”的,更有甚者,甚至直接开始忽悠,说戴了它高考数学选择题保证可以全对。
老林当时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嘴里虽然说他们是一帮迷.信的小孩儿,第二天却直接买了几十条红绳手链到班上,人手一条,数学差的可以多领几条。
本来姜姝还在纠结,等天气热起来,该把校服外套收起来的时候,她要不要把季冷送的手链也一同收好。但这样一来,反倒没了这个必要。
到了现在,戴红绳手链,几乎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到底还是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了,地理老师拿到一道十分巧妙的综合大题,自己研究透了之后立马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那时离放学仅仅只有二十分钟。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讲了,语速很快,却又怕学生跟不上,每到重点时都会故意放慢进度的同时高声宣告:“到重点了,快记笔记呀同学们!”
紧张的氛围瞬间便把晚自习刚开始时蔓延到快放学的轻松压制下去了,教室里坐满了一心向学的学生,在地理老师等待的间隙,笔尖摩梭纸张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好在他并未拖堂太久,只超过了几分钟,大题里涉及的所有知识点都讲完后,他就已经放学了。
可是人却没走。
既是在等学生来问问题,也是想要多看孩子们一眼。
当老师就是这样的,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小孩,倾注自己的心血期盼其成材——飞吧,承载着我们的期待,前往更高的舞台,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人生华章。
毕业,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意味着进入人生新阶段的同时,也意味着告别。
姜姝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她攥着书包的带子,沉默着走到了季冷的身侧。
他们班的老师也稍微拖了一下,所以九班下课时,他也才刚到。
“没关系的。”季冷说,放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
他算是旁听了最后的收尾,心里知道姜姝为什么难过,但这种近乎于离愁别绪的情绪,只能自己排解,哪怕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冷漠的人,他不关心别人的想法和观点,也很少有东西能够影响到他。
除非与姜姝有关。
现在已经不是放学的“高峰期”,通往校门口的大道上都没什么人,明亮的月轮高高悬挂,暖黄色的照明路灯无私普照,将他们俩的影子拖得很长,远远望去,如同密不可分的眷侣。
姜姝忽然拉了拉季冷的衣角。
季冷随之停下脚步。
姜姝仰头望着他,漆黑的圆润眼眸浸润着难言的悲伤,“我们也会分开吗?”声音轻轻的,恍若微不可察的呓语。
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下滑,湿漉漉的眼神好似在掩饰着莫大的委屈。
位于胸腔左侧的心脏骤然一疼,仿佛被某种锐利的刀刃切割。
季冷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她怎么想到这里去了?
原来在他为他们的未来构建蓝图的时候,她也会偶尔想起他们的以后。
虽然是以一种悲观的忐忑角度。
季冷沉默,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认同。
姜姝松开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
甚至没有等季冷,她兀自往前走去,眼眶热得要命,滚烫的泪摇摇欲坠。
姜姝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太情绪化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期盼着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如她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