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溺(88)
纸杯外壁凝出水珠烘在手心,她换了只手,撒谎:【都没有。】
【就是想早一点起来。】
脚步调转,她慢慢吞吞往车站方向走,低头抿了一小口豆浆,眉头不禁发皱。
怎么是无糖的啊。
不开心地撇撇嘴,但是又不能随便浪费,祁安憋气勉强喝下去小半杯,虽然味道不好,身子却暖和起来了。
陈泽野发了新的消息过来:【今天有什么打算。】
思绪微怔,眼睫来回眨了几下,犹豫半天祁安没说实话:【没什么打算。】
【就待在家里面写作业。】
最近几天陈泽野好像也很累,从他打电话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她不想让他再担心自己。
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在临舟多留,不出意外傍晚就能回来。
陈泽野那边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还在逗她:【写作业啊。】
【遇见难题记得给我发,别偷偷在家哭鼻子。】
祁安不服气:【什么哭鼻子。】
【我才没有。】
陈泽野又陪着她闲聊了会儿,后来好像是医院那边有什么手续要办,他说了声就去忙了。
黎北冬天的风干燥冷冽,祁安鼻尖被吹得通红,小半张脸都埋进衣领。
周末车站客流比平时多,狭窄的候车室人群熙熙攘攘,不太好闻的早餐味道发酵,交谈声和小孩的哭闹声交缠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祁安身上是一件杏色棉服,黑发扎成低马尾垂落身后,耳侧散着几缕碎发衬得皮肤更白,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和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手机屏幕散发的微弱荧光印在眼底,指尖停在她和钱舒荣的聊天框上方。
自从上次争吵过后,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再没发来过消息,生活费也直接断掉,不过这些祁安都不在意了,她平时开销不多,岑嘉收得房租也低,兼职那些钱足够用。
只是今天实在特殊。
屏幕一点点熄灭,在暗下去的前一秒又被点亮,反反复复多次,祁安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
【妈妈,今天是爸爸的忌日。】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从黎北到临舟的大巴车上午只有一趟,九点十五分,广播通知乘客检票上车。
祁安从小就有晕车的毛病,冬季路面结冰难行,车辆颠簸得厉害,窗户紧闭着空气无法流通,她一路都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
三个多小时漫长行程结束,到临舟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长途后的不适仍然没有消减,胃里翻滚着恶心得难受,祁安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眼睛打量着这座城市。
离开半年不到,和记忆中没什么区别,高楼林立相对,霓虹灯光刺眼,车水马龙永远那么繁华。
这是她前十六年生活的地方。
但她一点都不喜欢,反而很讨厌。
有些记忆甚至不愿意拿出来再想一遍。
干冷空气拂面,路□□通灯来回转换,十多分钟后,祁安终于没那么难受了。
她到附近买了花和糕点,坐公交车去临舟郊区的墓园。
跟着人群挤上车,左手抓紧塑料吊环,点开的聊天框空荡荡,钱舒荣仍然没回复。
不过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父亲去世的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来看过。
是她报了不该有的幻想。
深冬墓园更显冷清,沿着石板路一直向前,她缓缓蹲下身子,把花放在上面。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温和,气质谦卑,和他的名字一样。
祁俊良对两个孩子非常温柔,尤其是祁安,在祁浩轩出生之后,怕她心理不平衡,所以加倍对她好。
他是一名政治老师,平时工作很忙,但还是会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陪她,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并不好,但他还是不顾钱舒荣的反对送祁安去学钢琴,只因为她喜欢。
可所有美满都在那年冬天结束,病房中的冰冷吞噬感官,心电图上的直线像是利刃将人刺穿。
祁俊良死于心脏衰竭。
接到消息的时候祁安正在上课,班主任叫她出去,说是她爸爸情况不太好,让她赶快去医院。
那一路祁安都没反应过来,大脑像是灌了铅一样思考得很慢,爸爸明明好好的啊,上周末还在陪她一起练琴,怎么就突然进医院了呢。
她慌乱地跑到五楼病房,床上的祁俊良已经奄奄一息,面色苍白,单薄像是张纸。
他拉着祁安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笑着看她,他说安安不要哭,很抱歉一直瞒着她生病的事情,以后的日子不能继续陪着她了,但是她一定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要开开心心地长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临走前的最后一句也留给了祁安,他说爸爸永远爱你,会在另一个世界默默守护你。